聞天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我見你劍法,與內(nèi)門一位高人留下劍譜甚是相似,那劍譜乃是雙持武器,你只用柄單劍,這才讓你嘗試雙劍。只是……”
“只是什么?”林焱問道。
聞天答道:“你用了雙劍,依舊有所阻滯,或許是因你未曾正式學(xué)過?聽你所言,白袍千臂用得也是這劍法,那他何處學(xué)來?學(xué)得又可是殘篇?”
一串問題,林焱也是不得其解。
柳鳳泊何處學(xué)來?不得而知。
他卻想到另一件事,“那完整劍譜,我可能學(xué)?”
“自然?!甭勌禳c了點頭,“只是前輩留下劍譜極簡,能悟多少,全看造化?!?p> 林焱點了點頭,順口嘀咕,“也不知是哪位前輩,創(chuàng)了這套劍法?!?p> 聞天淡淡答道:“那位前輩,喚作許歌。”
許歌?
老爺子!
……
林焱曾看老叟對弈。
市井漁叟,不愛黑白意境,獨愛隔岸廝殺。
他們說,象棋才是陣前博弈,人坐兩端,便是大軍在握,比那磨磨唧唧的圍棋,好上不知多少。
手談與橘戲,哪個更為高端?林焱并不清楚。
但那些時光里,老叟們念念有詞的句子,今日依舊記憶如新。
棄子爭先,舍小就大,逢危須棄。
說得明白,用時糊涂,如若小卒過河,橫中直撞。相信憑著手中棋子,便能橫掃楚河漢界。
一子慰平生。
可殺了個昏天黑地,取了將帥首級,天下何變?
王依舊是王,老叟不過老叟。
終是袖中一抹,車馬炮各歸其位。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是回到原地。
如同此時此刻,林焱所學(xué)劍法,竟是老爺子所創(chuàng)。
這么多年,老爺子未曾教他一招半式,到頭來,他還是學(xué)了老爺子的劍法。
柳鳳泊死了,他是從何學(xué)到這劍法,已經(jīng)不得而知。身化黃土,埋了太多往事離愁。
老一輩的故事,飄散風(fēng)中,卻依舊留下了些什么。
這劍譜,那“萬兵?!敝?,不知何物,但都是老爺子留下的印記。
孩子降生于世,圍繞在父母膝下,循著父母足跡,步步成長。
林焱現(xiàn)在,便是這般感覺。
與未知之中,抓住絲絲線索,拼湊張張碎片,試圖還原,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親人。
他的父親——許歌。
老爺子還有多少故事,未被人知?
“聞師兄。”林焱躬身問道:“不知今日,我是否能夠參習(xí)劍譜?”
聞天望了一眼天色,緩緩走到山崖邊,重拾畫具,“我非武科教習(xí),無權(quán)限制于你,你若要看,可請自去?!?p> 林焱點了點頭,望向入林路徑。此處只是武科外圍,若要看書,還得深入林中。
他正要邁步,聞天卻又出聲,“不過……”
林焱停下腳步,回身去看。
聞天面朝遠空,畫作不停,“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嗎?”
更重要的事情!
林焱恍然大悟,現(xiàn)在查明越獄真相,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離那“萬兵?!遍_啟,至少還有一年時間,去看那劍譜,自然也不著急。
他朝聞天再施一禮,挎上千磨劍,轉(zhuǎn)身下山。
下山之時,那云路依舊未散,也不知是如何做到。
走過云路,跳過石階,林焱下到“墜辰崖”底,已是夕陽西垂。
日照人影斜,林焱朝食堂走去,他之前便與山師陰約定,完事之后,在食堂匯合。
回想今日之事,能夠拿回千磨,得知老爺子的消息,對他而言,也不算全無收獲。
可對于劫獄一事,依舊是毫無線索
只能期望,山師陰能尋到門路。
行不多遠,便遇到一隊三人,皆是面色肅穆,腰挎兵刃。
他們遠遠便將林焱攔下,為首是一高瘦男子,眼中戒備,“這位師弟,還請留步?!?p> 林焱不知發(fā)生什么,停下步伐,卻也暗暗張開手掌,隨時準(zhǔn)備拔劍。
那男子看了林焱一眼,伸手按住劍柄,“師弟不必緊張,我是趙厄塵,乃是遵從虞城教習(xí)指令,帶隊巡查山門?!?p> 巡查山門?
林焱心中驚訝,虞教習(xí)倒是動作極快,不過早晨之事,現(xiàn)下便組織了山中巡查。
不過,雖然是教習(xí)安排,林焱門中識人不多,也不敢放松警惕,“不知趙師兄攔下我,所為何事?!?p> 趙厄塵摸著劍柄,答道:“想必清晨之事,師弟也應(yīng)知道。虞教習(xí)吩咐我等,若是見到形跡可疑之人,需得及時巡察。我見師弟有些眼生,便上前問問。還請師弟,不要介意?!?p> 林焱明白他們職責(zé),點頭說道:“趙師兄恪盡職守,應(yīng)當(dāng)如此。師弟叫做林焱,乃是今日新進入門,趙師兄不認得我,也是正常。”
“林焱?”趙厄塵招了招手,身后那人從懷中掏出小冊,開始翻閱。
林焱猜想,那應(yīng)是弟子名冊。
翻閱名冊之時,趙厄塵依舊捏著劍柄,“不知師弟孤身一人,所謂何事?”
盤查?
林焱心中并無不適,他出生貧賤,在龍興時,也沒少被官兵盤查。這趙師兄的態(tài)度,可比官兵好上許多。
他便隱去查案不說,照實回答:“我方才從‘墜龍崖’上下來,準(zhǔn)備去飯?zhí)??!?p> 趙厄塵點了點頭,“可有相熟的師兄?”
林焱隨意報了幾個熟人名稱,“我與呂烽師兄,姜杉師兄,算是相熟?!?p> “花袍和武癡?”趙厄塵眼中露出質(zhì)疑,“你倒是攀得好關(guān)系。這兩人門中有名,會與你這新人混在一起?”
林焱微微皺眉,方才觀感還算不差,不過這趙師兄這般妄下結(jié)論,總是令人不喜。按他話中意思,難道無名小卒,便不能與名人為伍?
見到林焱并不答話,趙厄塵似有懷疑,皺眉更緊。正要說話,他身后同伴合上名冊,低聲說道:“名冊上確有其人?!?p> 林焱松了口氣,他雖不想鬧翻,更不想無緣無故被抓。
趙厄塵再次確認,“你確定不曾看錯?!?p> 那同伴點頭,“不曾看錯,林字一欄,最后一個,便是林焱名號?!?p> 趙厄塵這才放開劍柄,“方才多有耽擱,還請林師弟見諒?!?p> 林焱擺了擺手,“趙師兄職責(zé)所在,應(yīng)當(dāng)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