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因為初雪對于兩人來說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坐在漫天雪花中的夏四季很容易陷進那些遙遠(yuǎn)的回憶。
那年高考在煩悶的六月結(jié)束,在等待成績的二十多天里夏四季都是失魂落魄的。
早在三月份,顧盛之的保送資格認(rèn)定就下來了。
記得那天,吳用急匆匆來到教室,特別緊張地走到顧盛之旁邊說:“你跟我去一下教務(wù)處,是保送的事?!?p> 夏四季心里一顫,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顧盛之。
相比于夏四季的不淡定,顧盛之可謂處變不驚,萬年波瀾不興的臉上絲毫沒有為這個可能左右他命運的事情產(chǎn)生一絲情緒化的表現(xiàn)。
顧盛之跟著吳用出去后,班里頓時炸了鍋。
“哎哎,是不是保送名額下來了。是五道口吧?”有人沖孫湛喊道。
那時候大家給各大高校起了不同的綽號,比如圓明園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五道口理工學(xué)院,珞珈山培訓(xùn)學(xué)院等,以此在戰(zhàn)略上藐視敵人。
“我哪里知道,被保送的又不是我?!?p> “我看吳用急得一頭汗啊,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也有人憂心忡忡。
“能出什么事,顧大神數(shù)學(xué)競賽可是全國一等獎?!?p> “一等獎也不一定就等同于清華。我覺得,只要不是保送的五道口,對顧大神來說都是事故?!?p> 孫湛聽了這話不樂意了:“什么事故?你瞎說八道什么呢,顧盛之能保送那是憑自己本事保送。就算保送不成,六月份考試結(jié)束,招生辦也得上他家搶人去?!?p> 孫湛是顧盛之死黨加粉頭,絕不容許任何人質(zhì)疑他家顧大神。
可夏四季看出了孫湛的緊張,他越是大嗓門越是說明心里沒底。那時候,大家的神經(jīng)都繃得特別緊,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能引起軒然大波,誰也不能保證在這種時候不出幺蛾子。
夏四季更緊張,從顧盛之走出教室門,她的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
終于,顧盛之回來了。
他從前門進來,在大家的注視下像往常一樣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臉上既看不出興奮也看不出失落。
“老吳把你叫出去干什么了?”這事只能由孫湛開口問,然后全班支起耳朵聽。
“保送的事?!鳖櫴⒅槌鼍毩?xí)冊。
“是五道口嗎?”孫湛見到顧盛之往外拿練習(xí)冊,心里一咯噔,也顧不上迂回了。
“嗯?!?p> “我去,顧盛之,你去死!”孫湛把書往他身上砸去,“你嚇?biāo)牢伊?!?p> 然后全班像是都松了一口氣似的,七嘴八舌讓顧盛之請客買零食。
夏四季下巴墊在課桌上,剛才太緊張了,搞得她肚子都有些疼。
中午和郝佳麗從食堂出來,就聽見有人在她背后喊:“夏四季?!?p> 夏四季回頭,就看見顧盛之站在門口喊她。
郝佳麗說:“我先走了,我還有題沒做。”
“你叫我?”夏四季走過去,“什么事?”
“我想讓你和我一起去給班里同學(xué)買點零食?!彼渲粡埬槪p手插兜。后來夏四季才知道,顧大神緊張的時候會用大拇指去摳食指的指甲。
“孫湛呢?”夏四季問,孫湛平時最喜歡干這種事。
“他不知道你們女生喜歡吃什么,你就說你去不去吧?”顧盛之不耐煩地問。
夏四季連忙說:“去去,我和你一起去?!?p> 其實女生和男生喜歡吃的也沒有太大區(qū)別,薯片,辣條,棒棒糖,亂七八糟買一堆就行了。高強度的復(fù)習(xí)太累,大家平時都跟餓狼似的,零食出現(xiàn)在班里通常活不過一分鐘。
夏四季拿著袋子往里裝,棉花糖來一點吧,小熊糖也好吃。薯片每個口味來一下,辣條要多拿,否則不夠分的。
夏四季覺得既然顧盛之把這么重要的采購任務(wù)交給了她,她一定要盡心盡力完成。
就在夏四季踮著腳去抓一包薯片時,顧盛之突然出現(xiàn)在她背后,把外套系在了她腰間。
夏四季被嚇了一大跳:“你干什么……”
她話沒說完就反應(yīng)過來,接著臉變得又紅又熱。她遭遇了每個女生都遭遇過的尷尬。
也不知道是不是高考壓力太大,班里好幾個女生生理期都推遲了,夏四季也一樣。上午被顧盛之的事情一鬧,她壓根沒注意到這一點。要命的是為了顯瘦她只穿了一條校服褲子,才讓顧盛之撞到這尷尬的一幕。
她現(xiàn)在只想把頭埋進零食堆里,誰也不要看到她。
更恐怖的是,顧盛之竟然隨手把一包衛(wèi)生巾丟進了那袋零食里。
夏四季低著頭,漲紅著臉,來到收銀臺:“老,老師,結(jié)一下賬?!?p> 她急匆匆跑進廁所,處理好跑出來時,顧盛之還等在樓梯口。那會兒人很少,顧盛之穿著白色的衛(wèi)衣,陽光自上而下傾瀉在他的身上,光影中的少年美得像一幅中世紀(jì)的油畫。
夏四季就愣在了原地。
顧盛之催促道:“你愣著干嗎?”
夏四季趕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快走兩步跟過去。
兩人進班后,開始挨個給同學(xué)們發(fā)零食。孫湛吹了聲口哨:“哎呦,這么快就發(fā)喜糖了,兩位?!?p> 夏四季惱羞成怒,帶著包裝袋把棒棒糖塞他嘴里:“吃著東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接下來的時間,顧盛之照常上課,只是對待占據(jù)大家較多時間的班級雜務(wù)比從前要積極很多。
與顧盛之漸趨明朗的前景相比,夏四季的擔(dān)憂與焦慮卻一天比一天深。
三月份結(jié)束,她不得不面對一個兩難的抉擇。
她陸續(xù)收到幾所學(xué)校的專業(yè)課成績通知單,其中成績尚可的有三所,一所本省,兩所外省。但她最傾盡全力報考的BJ的幾所學(xué)校成績都不理想。
這就意味著如果她不想從這幾所學(xué)校選擇,就要重新參加普通高考。
那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抉擇。
社會賦予了高考太多沉重的意義,它從不是一個人的高考,它的背后往往是一個家庭的付出。
在所有人都為了她的高考拼盡全力的時候,她不能允許自己太過自私。
但如果她不和顧盛之考到同一個城市,就幾乎意味著顧盛之的漫長人生她已經(jīng)提前出局。每每想到這里,夏四季就會在夜里驚醒,呆呆地翻書到天亮。
在這種狀態(tài)下,她的二模成績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