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回路轉無絕路——
悠悠漫漫的傷痛隨著一紙判決書的降臨而被打斷。
我和舅舅走在法院長長的臺階上,舅舅一只手捏著判決書的一角,另一只手背輕輕拍打著紙面,難掩激動:“看看,看看!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
原來舅舅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贏,一直以來竟都是強撐著我們全家的希望!
而我卻平靜如常,因為舅舅如救世主一般給了我們足夠的信心,因為有他在,這完美的判決已經在我的意料之中,此刻反而更加心疼舅舅的心血付出。
“那是不是這樣就結束了呢舅舅?”
“當然沒有!還有十五天的上訴期,上訴期內對方不上訴,這一審才算真正的結束了,不過他們應該還會上訴,我們現在回去再準備一下中級法院的二審答辯狀,以防萬一?!?p> 天吶!真是坎坷曲折無窮盡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徹底解脫!
……
深秋時節(jié),我從考場出來,結果便已經在我心中了然能辨。
《楓》響起,是李子林。
正心想著找誰提前慶祝一下呢,腦袋上的燈泡還沒亮起,子林就打來了電話。
“那天申墨涵走丟了具體是咋回事???吵架了?后來你怎么找到的?”
我如約來到一家豪華的餐廳,還沒落座,子林就問了一堆問題。
看著眼前變化巨大的子林,我差點又不敢相認:眼睛恢復以前的滴溜圓了,沒眼袋也沒黑眼圈了,皮膚也白皙了,身材也標準了,穿衣檔次也煥然一新,儼然一副事業(yè)有成的樣子,唯獨臉上掛著的一對大酒窩從沒變過。
“沒,也不算吵架,她就是想一個人散散步,就從南二環(huán)走到了北二環(huán),后來我在北二環(huán)高架橋下面找到她了?!?p> “什么?!”
李子林瞪著的不可思議的大眼睛更大了:“腿兒著?”
突然這么講出來,我也覺得很奇怪:“怎么說呢?我當時也是著急的不行,后來倒是也很理解,你看,也想傾訴一下吧,又不知道怎么說?!?p> “你還理解?你倆可真是夠般配的。不用說了,懂,都在酒里,干了!”
嗯……子林還有一個變化:酒量更大了。
“你倆那天也淋雨了吧?”
久違的歉意此刻也表達了出來。
“這么跟你說吧,從開始下雨到最后,我和琪琪一滴雨都沒浪費全給兜住了,也到家了雨也停了,你說這事兒整的,氣不氣人!”
唉,突然有些后悔當時著急忙慌地麻煩他們二人,我也干了一杯酒,腦袋差點炸了。
“考得怎么樣?”
子林慵懶地倚在靠背。
“絕壁能過!”
“期待打臉!”
又是半杯下肚,我開始眼冒金星:“不行了,我不能喝了,再喝回不去了?!?p> “這哪行???工地不白待了。話說你現在干啥呢?”
“唉!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巨債壓頂,官司纏身……”
我簡單地講述了經歷,引得子林陣陣驚奇。
沉默了一會,子林點了支煙:“你過來咱倆一塊干吧!我成立公司了,特別缺人?!?p> “開公司了都?厲害?。∪比苏衅覆痪托辛??”
“不是缺員工,是缺信任的人,我一個人顧不過來啊,哪能隨便找個人就放心把公司大事交給他啊!我上次找你是啥時候了?讓你考慮考慮你可倒好,考慮了大半年還開了個店,開了個店吧還欠了個錢,欠了個錢吧還打了個官司?!?p> 我嘆了口氣,神情不由得開始凝重起來:“子林,你這是想幫我啊!”
“誒~~!說什么幫不幫的,非要說幫也是你幫我啊,我是真的很忙,真的缺人??!”
一向豪爽的子林幫助別人總是會找個讓對方沒有心理負擔的理由,不然大老爺們就要顯得矯情了。
“我怕我不會干,干不好怎么辦???”
這是我最大的疑問。
“誒~~!都不難,我就跟你講講剛竣工的一個項目吧……”
子林耐心地講起一個項目從招投標階段到施工階段,再到竣工備案階段的大小細節(jié),這次該換我陣陣驚奇了。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工程竟具備這么完善而正規(guī)的流程,果然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考場人多你沒開車吧?我找個代駕,送你回家也正好順路?!?p> 喲!可以可以,看來子林也沒少考證。
隨著車鑰匙按下,一輛凱帝拉克CT6應聲叫了幾下!
“我靠?!租這么貴的車?你的零渡呢?”
“不是租的,我買的,那輛零渡早被我開廢了,忙的時候各種事跨市來回跑,最多一天接近上千公里!”
“可以啊你!大號的牛!”
……
一周后,我在工地正盯著工人打樁,果然還是收到了法院書記員的通知,王嬌不服判決,上訴了。
剛掛了電話,另一個書記員又打了進來,我還以為是搞錯了,心里正想慶幸,才得知原來是和商場的官司判決書下來了。
給李子林打了電話后,我迅速過去拿到了判決,依然如舅舅所料,違約金調低了,被當作垃圾處理了的私人物品全都按照原價進行賠償。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奔走相告后,舅舅又一次坐在了客廳沙發(fā)上。
“和商場的官司比較簡單,事情清楚,理由充分,但王嬌這個是個麻煩?!?p> 說著,舅舅又從文件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這是我寫好的應對二審的答辯狀,另外這是關系證明,我去了趟老家的居委會,開具了幾份證明我和你媽媽的兄妹證明,然后你到時候回一趟你的老家,開一份你和你媽媽的母子關系證明,最后再把這份代理授權書簽上字,這樣我就能代理你的官司了?!?p> 舅舅要代理我的官司?好像再多的驚嘆放在舅舅身上都不為過!
不過在我看來,舅舅的文件包就好像是叮當貓的口袋,總能在關鍵時刻取出正好需要的重要東西。
……
光陰是一把離弦的快箭,射向下一個半年刻度的時光軸上定格。
這半年內,我把一口氣通過的建造師和結構師證書帶進了李子林的公司,為其資質的升級貢獻一份力量;
這半年內,商場退還了質量保證金、所有物品的原價費用、和大部分的違約金;
這半年內,王嬌上訴又撤訴、再重新起訴、然后又上訴,竟訴訴不休,就像反反復復的牛皮癬、慢性病。第六場最終官司的結果便是:
參考了與商場的判決結果,王嬌欠我的十萬尾款被當做質保金和違約金不再返還,已經成交的三十萬已經履約完畢,我也不再返還王嬌。相當于幾場官司像沒打一樣,回到了最初的最初模樣;
這半年內,我依然還會想她,只是想念的次數漸漸變得屈指可數,最后只剩下模糊的泡影,亦真亦幻……
……
一切終于塵埃落定之后,往事又一幕幕重新浮現。
還記得舅舅往返兩座城市幾十余次,車票放一起已有半指高的厚度,每次都帶我把推演的細節(jié)推敲至凌晨;
還記得第四場官司結束后,舅舅腰疼犯病,艱難冒汗行走的樣子映入我的腦海,卻像錐子扎入我心臟一般疼痛和懊悔;
還記得第五場官司王嬌新請的律師在法院的角落與法官交談甚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那場官司敗訴后,舅舅心急如焚,陷入苦思冥想的境地;
還記得爸媽的情緒隨著一個個好的、壞的消息變得起起伏伏、勞心傷神的憔悴模樣;
……
太多太多的細節(jié)讓我深深的體會了什么是血濃于水、血脈相連;什么是人心叵測、世道無常;什么是酸甜苦辣、悲歡離合;什么是世態(tài)炎涼、人間冷暖……
辛苦遭逢起一經,經此長久折磨一事,我發(fā)覺隨著我的羽翼豐滿,有很多事都已經超出了父母能力之外的,很難再為我遮風擋雨。
從此就讓我撐開我的翅膀為父母溫枕扇席、烏鴉反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