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老實說,在這決定性命的一剎那江無塵想過許多個版本,譬如女子會遲疑片刻后容許他解釋自己的莽撞行為,畢竟邊上那個身為房東的胖子還喚他一聲老大;即便她沖動的直接執(zhí)劍刺下去也有幾分道理。
可偏偏就是這么的干脆利落,女子怒斥一聲的同時,已然后撤回房中,將房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江無塵怔怔的盯著那搖晃的門框,搞不好這場雪再下一夜,就能連門框帶屋子整個壓垮。
迅猛的風(fēng)雪在院子里兜了一圈,冷厲的寒氣逼得門外兩人同時打著哆嗦。江無塵望向張猛時,這家伙躲閃著目光望著院子,“你看這雪,白乎乎的……”
“夠狠!”
江無塵本想破口大罵,可畢竟他也是寄人籬下,又擔(dān)心驚擾了隔壁的姑娘,再次拔劍出來削了他。萬一張猛不爽,也跟他收租的話,就太傷感情了。
“看不出來,還挺會做生意?!?p> 江無塵邊說邊走進(jìn)屋子,外面實在太冷了。
張猛屁顛屁顛的跟著進(jìn)了屋,還不忘帶上房門,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的火折子,黑暗中立時涌出了光明。
“出門在外不容易,得學(xué)會精打細(xì)算。俺租地花了三塊魂玉,租給她只收了五塊。不然靠什么撐到春考?”
江無塵呆了,越來越覺得張猛真特娘的是個人才,分明長著一副敦厚老實的模樣,卻不曾料竟是如此腹黑。
“隔壁是個結(jié)魄境四星的風(fēng)魂武者,實力遠(yuǎn)在你之上,我敢斷定你方才的話已經(jīng)被她一字不漏的聽進(jìn)去了。”
江無塵并非在胡扯,劍指在他眉心的那一刻,對方的信息已經(jīng)暴露在他神目之下了。而眼前這個剛剛點上燭臺的胖子猛地回頭,一臉煞白的望向江無塵,一副如臨大敵的慫樣。
“那咋辦?”張猛對江無塵的話深信不疑,也許一切的信任就源自于江無塵戳他通陽穴的那一針,藥師雖然是漠雪帝國最沒前途的存在,但正因如此,藥師的面紗往往最為神秘,他已經(jīng)極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錢都收了怕個球,街上有專門為提前趕來備考的考生準(zhǔn)備的客棧,都是精裝修,租金也未必有你黑,她選擇住你這只有兩個可能,要么對你有所圖謀,要么不喜歡住在人多的地方?!?p> 江無塵話剛落音,張猛嗖的一下雙臂環(huán)抱于胸,神色慌張。
“得了!就你這模樣人家姑娘還沒這么想不開?!苯瓱o塵瞥了一眼手里的藥包,“去造個沐桶,不漏水就成。”
“現(xiàn)在?”
張猛錯愕。
“立刻去,不然寒毒攻心你小命難保!”
張猛目瞪口呆,片刻后裹緊棉衣,操起斧子奪門而出。
望著這傻胖子的背影,江無塵暗暗安慰著自己的良心。寒毒攻心是他瞎編的,這貨不過是凍出了皮外傷,再讓他冒著風(fēng)雪大晚上出去伐木做家具,著實是狠了點,但付出總是有回報的,江無塵手中持著的這部藥師手冊就是他的接下來要做的事。
藥師手冊上記載著一些簡單的方子,他藥師等級太低,還只能打開前兩頁,但基本的治病療傷都是小兒科,最有用的還是些強身淬體的良方,多是以藥浴為主,因此他需要一個盛湯藥的容器。
最終,江無塵的視線在末端的位置停下,在去往交易行的路上他已經(jīng)提前翻看過,但現(xiàn)在他又翻看了一次確保萬無一失,因為那里有讓他覺醒魂力的方法。
畢竟是要在魂祭大陸上混下去的,他總不能拖著這副廢軀懸壺濟(jì)世。
夜已深,張猛扛著個木制的器物匆匆歸還,江無塵看不出這是個什么形狀,但張猛拍著胸脯說不會漏水,他便沒再對外觀上有過多的要求。
“打水來?!?p> 江無塵吩咐著,盡管張猛已經(jīng)凍的體無完膚了,但這差事還得張猛來,畢竟以江無塵的身子骨,拎桶水也是個嚴(yán)峻的考驗。
“水……沒水啊,外面到處都是雪,我也沒打井。”張猛一臉尷尬。
“這就是你入宗以來不洗澡的理由么?”江無塵雖這樣說,卻也理解張猛的說辭,“鏟些雪來裝滿它吧,我有辦法?!?p> 張猛先是狐疑,卻也乖乖照做,腦子里大概還在回蕩著“寒毒攻心小心喪命”的鬼話。
雪很快裝滿了沐桶,兩個大男人忙活到后半夜,也不知隔壁那姑娘能不能安心入睡,畢竟這粗制濫造的屋子怕是根本就沒隔音這回事。
“把衣服脫了跳進(jìn)去?!苯瓱o塵望著滿桶的雪,一本正經(jīng)。
“老大……你認(rèn)真的嗎?”張猛慌了。
“別廢話,脫。”江無塵盡其所能掩飾住激動的情緒,他激動并不是能看見張猛的身子,對男人的身體他還沒半點興趣,但他是個藥師,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能力,張猛就是他的小白鼠,用來嘗試他第一桶杰作再好不過。
張猛這會兒遲疑了許久,方才慢慢悠悠的脫下棉衣,行動扭扭捏捏的像個女人。
“脫光!怎么跟個老娘們似的?!?p> 江無塵催促著,他已拆開藥包,挑出了那幾株在北邙隨處可見的普通藥草,順手從桌子上抓過碗來,純手動捻碎藥草。
“?。 ?p> 頃刻間,殺豬似的慘嚎在屋子里驚起,江無塵猛地抬頭,就見張猛像一尊大佛般端,赤果著身子端坐在沐桶之中,滿桶的雪被他壓出了人形模具一般,雪滑落著遮蓋了他的身軀,只露出一個腦袋。
“無恥!再讓老娘聽到這惡心的聲音,老娘非撕爛你們的嘴!”
果不其然,隔壁爆發(fā)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這位姑娘的想象力絕對是漂移級別的。
女人的聲音落后,四處寂靜。屋子里靜的出奇,張猛忍著雪凍極力的捂著嘴,江無塵捻動草藥的聲音窸窸窣窣。
“你應(yīng)該覺得榮幸,這是本藥神精心研制的第一桶藥?!?p> 江無塵將藥沫灑入桶中的那一刻,張猛已經(jīng)凍昏過去了,他完全是在自言自語。
多年以后張猛手持戰(zhàn)刀立于龍城之巔望著罕見的大雪,回想往事,總忘不掉那晚雪桶里難忘的經(jīng)歷。
……
“呲啦~”
藥沫入桶,雪像是遭遇了高溫即時融化,不消幾個呼吸的功夫,雪化成了水,一桶雪化的水僅僅淹沒了張猛的膝蓋,江無塵親眼目睹昏迷的張猛滑落在水中,水溫也急劇上升起來,要不了多久就能達(dá)到沸點。
江無塵呆掉了,藥下猛了,張猛怕是要被煮熟了。
雪,眼下只有繼續(xù)往桶里添雪,才能緩解藥力。
江無塵沒時間多猶豫,他帶上那把木鍬,用盡全力沖出了屋子。
“啊!”
震天動地的聲音在江無塵沖到院子里的那一刻傳來,那是張猛的慘嚎聲無疑,可江無塵還未從這聲音中回過神來,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他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那間屋子整個塌在了大雪中,從坍塌聲中脫穎而出的,是隔壁屋子姑娘忍無可忍的喊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