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擔任是沙克提的砍伐者所得到的工錢,姚正風全都上交給了家人。
他家代代都是麥農(nóng),但是擁有的田地很少,而且這幾年一直欠收,導致生活窘迫。
雖然雙親和哥哥全都沒有說什么,但姚正風每個月的固定收入對他們來說也是很關鍵的。
是沙克提被砍倒,那他自然也就沒了砍伐者的工錢。
但如果姚正風選擇了和父親一樣成為麥農(nóng)的話,肯定能夠優(yōu)先得到南邊新開墾的一片日照較好的田地。
當姚正風站在祭壇上,看著自己的家人站在快樂慶祝的村民旁顯得既期待又不安的時候,他陷入了迷茫。
只是,這種迷茫也只持續(xù)了一瞬間。
但將“和青梅竹馬的少女重逢”以及“和家人一起生活”放上天平的時候,他強行將前者這一邊壓下,然后宣布自己將會離開村子成為劍士。
即使選擇了劍士的任務,其實也可以繼續(xù)留在興龍村成為衛(wèi)士隊的一員,這樣自己就可以從村子里拿到工錢了。
但是離開村子的話,就意味著自己要從家中獨立出去。
這樣姚正風給家里的錢和本應該能夠獲得的新田地就都會消失。
他之所以會在祭典的第二天就匆忙地踏上旅途,就是因為不愿忍受雙親和哥哥們那壓抑著失望和不滿的表情。
和李賢英一起離開興龍村之后,他也依然有著選擇為家人而活的機會。
在谷陽市市中心舉行的劍術大會上出現(xiàn)的姚正風和李賢英一起取得勝利,得到了進入衛(wèi)兵隊的資格。
他經(jīng)受住了嚴格的訓練,在半年后有資格得到衛(wèi)兵隊長推薦他們?nèi)ソ鹆晷迍W院考試的推薦信。
但當時隊長也曾建議他們留下,說以他們的身手,只要留在衛(wèi)兵隊,明年就能提升階級,將來成為隊長也并非不可能。
只要他留在谷陽市市中心得到穩(wěn)定的收入,將其中一部分讓行商馬車送到興龍的老家,那肯定能讓家人的生活好過許多。
但是在那個時候,姚正風鄭重地拒絕了隊長的邀請,依然請他寫下了推薦信。
在前往省會金陵旅行的途中,甚至是進入修劍學院之后,姚正風一直在心中的角落給自己找著理由:如果自己成為學院代表劍士,在省級統(tǒng)一大會上取得優(yōu)勝,成為榮耀的劍圣的話,自己就能讓家人過上他們無法想象的富裕生活。
他會身穿銀色的鎧甲,和巫倩雪一起騎著飛龍凱旋,回到村子,讓自己這個最小的兒子成為父母最大的驕傲。
但是,兩天前的傍晚,因為姚正風對上級修劍士令狐傷和司馬臺拔劍相向,讓他第三次背叛了家人。
那原本很有可能成為初等爵士的未來......甚至連普通民的身份都被他舍棄,選擇了成為禁忌法則的大罪人。
在那時,盡管姚正風被那無盡的憤怒所驅(qū)使,但其實他頭腦中的一個角落卻非常明白,如果他殺了令狐傷他們,那就將失去一切。
但即使知道后果,姚正風依然選擇了揮劍。
這固然是為了拯救即將在他眼前被凌辱的蘭嵐與徐若馨,也同樣是為了貫徹自己所相信的正義,但其實又不止如此。
他想釋放在胸中瘋狂涌動的殺意,想將令狐傷和司馬臺從這個世界上抹殺得無影無蹤,當時他的心中確實存在著這種漆黑的欲望。
自己還真是走了好遠啊。
從學院里僅有十二個的上級修劍士,一下子變成了反抗武功教會的叛逆,而此刻自己這個叛逆正踏足于這個世界最神圣的地方。
被使用弓箭的劍圣追擊,逃入了不可思議的大圖書館,被那個自稱上一代武功教會最高祭司的少年告知了有記載江南省一切歷史的書籍,于是姚正風貪婪地讀了起來。
因為他非常想知道,那漫長的歷史中,有多少人曾經(jīng)反抗教會,與劍圣戰(zhàn)斗,以及是否有人能夠完成最近的愿望,逃到遠方活了下來。
很遺憾的是,這樣的軼事他一則也沒看見。
教會的威名遍及世界,所有的人民都屈服在劍圣的權威之下,不管是多么激烈的斗爭,哪怕是城市之間對市境的爭奪,都輕易的被平息了。
哪怕他再怎么仔細地翻閱厚厚的歷史書,也找不出有人曾經(jīng)攻進教會,與劍圣戰(zhàn)斗的記錄。
“也就是說,我是自釋迦牟尼佛創(chuàng)造了江南省后的這三百二十年歷史中,罪孽最為深重的人了?!?p> 在合上書本,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姚正風全身都如同被寒氣侵襲。
如果當時不是剛好回來的李賢英對他說話的話,恐怕他會當場縮成一團吧。
在和搭檔一起聽那個神秘的前最高祭司講述的時候,姚正風總不由得告誡自己:選擇了舍棄了家人,選擇了殺戮,選擇了與教會戰(zhàn)斗,已經(jīng)無法回原來的生活了。
但是不管自己手上染了多少鮮血,靈魂被罪孽玷污得有多骯臟,自己也只能向前邁進,只為了實現(xiàn)自己唯一的愿望。
自己要取回被現(xiàn)任最高祭司奪走的“心之碎片”,將劍圣巫倩雪?瑟提望變回原來的巫倩雪,將她送回那讓人懷念的興龍村。
但是,想必與她在一起生活的愿望再也無法實現(xiàn)了。
犯下許多罪孽的自己所能去的地方,只剩下盡頭山脈對面那恐怖的江東省。
但是,這樣也沒關系。
只要巫倩雪能回到故鄉(xiāng)幸福地生活,自己就別無所求。
姚正風一邊暗暗下定了決心,一邊注視著走在自己面前的李賢英。
“如果我說要去江東省的話,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在無聲地問出這個問題之后,姚正風強行逼迫自己不去想象搭檔的回答。
一想到此時在整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站在同一立場的驢臉摯友,將在不遠的未來與自己分道揚鑣,他就感到萬分恐懼。
正如卞凱謙所言,從門那里直線延伸出去的走廊比想象中要短。
姚正風一邊快速行走一邊沉浸于思考之中,沒過多久就到達了一個長方形的大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