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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念遺簪

第二十章:玄武枯井

誰念遺簪 邊溆 2485 2020-02-14 19:00:00

  陰霾籠罩的天空中仍在洋洋灑灑飄著細(xì)雪。

  王始從車輿上下來,身上裹著一件暗緋色的絨邊大氅,緊緊跟隨在父親王靄的身后。

  因是要見長輩的,故而王始特地打扮了一番,朱唇黛眉淡梳妝,撐著一把竹傘亭亭立在雪中,頗有些清麗脫俗的感覺。

  豫章郡公李府的下人在前面引著路,王氏父女亦步亦趨地跟著。與王府相比,李府并不算大,但興許是因著長公主居住的緣故,府內(nèi)的裝潢規(guī)格都是極高的。

  就好比目力所及的隨便一個花瓶,乍一眼看不出什么珍貴寶貝,甚至有些小家子氣,可仔細(xì)研究研究,竟也是前朝宮廷御用留下來的藏品。

  繞過影壁正堂,貫穿一道頗為曲折的大長廊,走了約莫一柱香的功夫,方才到一個院落中。

  隔著還有一個小花園呢,便隱隱約約聽見些棋牌推撞聲和女眷嬉笑聲。

  父女二人兩面相對了眼,也不好遲疑,邁著步子穿過花園,到了李府院堂的一處花廳里。

  “上一局我輸?shù)牟粦?yīng)該,這回呀,肯定贏回來!”

  “趙妹妹你可少說大話了,回回聽你說要贏,就沒見你手頭拿過幾回莊?!?p>  “喲,你還說我呢,前兩日也不知道是哪位姐姐找我借銀兩,輸?shù)靡幻皇@???p>  花廳正中擺了張方桌,三位侍妾模樣的女人圍著壽昌長公主坐在桌前,一邊摸著牌一邊嘰嘰喳喳地你來我往。

  唯獨(dú)座位正首的壽昌長公主魏儀,端身正姿,面容不浮,沉穩(wěn)老道地重復(fù)著手中摸牌出牌的動作,一聲不吭。

  王氏父女走到花廳前時,那群侍妾仍在喋喋不休,只有正坐堂上的魏儀瞥見二人,將手中剛摸來的牌輕輕一叩,倒在桌上。

  侍妾們頓時安靜下來,不敢吱聲。

  王靄抱拳作揖,喊了聲:“公主殿下雅興!”

  魏儀將目光一放,正落在廳堂下的二人身上,極輕極快地打量了一眼,笑了笑:“郡公難得駕臨,家夫還未回府,勞請等一等?!?p>  先前入府時,因?yàn)轭櫦暗絻杉宜绞?,只是讓家丁通報了要拜訪,并未將具體緣由說得太仔細(xì)。

  王靄自也不便直說,捋一把白須,頷首嘆道:“這老李頭自下了朝,老臣就沒逮到過他幾回,此番來得著實(shí)不巧,叨嘮殿下了。”

  廳堂上的侍妾們夾在兩方之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牌子摸到一半,都擱著不動,只等主母待客。

  魏儀雙目一側(cè),打量了眼王靄身邊的女孩,只見那襲暗緋在黛瓦白雪中格外顯眼,雖然色彩惹目,但暗紅袍子上壓著燙金梅花紋,更有女孩嬌俏精致的妝容,整體引人注目而不失風(fēng)雅,別有風(fēng)情。

  “這位是……”

  王始眼見長公主注意,立即屈膝微微作了一個禮,完完全全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只因王始自生來便鮮少出戶,就連宮會國宴都甚少出席,也難怪魏儀面生。

  王靄介紹道:“哦,這是老臣家中長女,小字玄驚。實(shí)不相瞞,今日雖然來找老李頭,可老臣這小女生了些事,也想來拜訪殿下,說是,求個情?!?p>  魏儀眉梢一抬:“哦?”

  “問長公主殿下安,”王始受著長公主與一眾侍妾們的目光,盈盈答道:“殿下恕罪,前幾日上元佳節(jié),玄驚貪頑不知事,慫恿了貴府荀夫人一同出街?;厝ズ蟊闳玖孙L(fēng)寒,病中越發(fā)自責(zé),深知此事有違兩府家風(fēng),這身子方一見好,便腆著臉求家父前來登門致歉,還請殿下責(zé)罰?!?p>  魏儀將目光從王始的身上收回,卻是不冷不暖道一句:“我知道你?!?p>  王始微微作禮的身形顫了顫,將頭埋得更低了些。

  “前兩日皇兄還與我閑談,說是南康郡公家的長女儀容姿色頗為出眾,打算賜門好親事。”

  魏儀聲如其人,談話吐字中無不透著一股子雍容華貴的氣勢。

  還未等王氏父女從驚詫中回過神來,魏儀便擺了擺手,顯然不欲再多透露:“這一見,果不其然。李府上本也沒什么家規(guī)門矩,從前不知道你與眠音還曾相識,既然來了,便去同她說話解悶吧?!?p>  魏儀朝管家示意之后,便有下人前來邀請。

  處理完王始的事情后,魏儀又轉(zhuǎn)對王靄,客氣道:“家夫這會兒該到家了,郡公不妨在此稍候。”

  王始看了眼父親,又看了眼廳堂上首的長公主,一番作禮稱謝后,隨著下人走了。

  **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泄進(jìn)滿室的光影。

  荀柔支額倚在妝臺邊,被這倏然的響聲驚動,輕輕睜開了眼。

  光影中,一襲紅色的身影在門內(nèi)駐足,向里面小心張望:“荀姐姐?”

  “……始兒,是你?”荀柔有些不敢置信,她一下便精神了起來,從妝臺邊站了起來,邁步向前。

  王始也見著她了,兩個好姐妹三兩步走到一起,緊緊握住手。

  王始眼見她清容素顏的模樣,頗有些心疼:“荀姐姐怎么瘦了?李家人有沒有對你做些什么?”

  荀柔將她拉到床榻邊坐了下來,房間本不大,二人間的竊竊私語恰好只夠彼此聽見。

  “自那夜回府后,頭些時辰倒還好,當(dāng)夜升完天燈,我便被綁去了長公主面前,一抬眼,李二小姐便站在公主身側(cè)?!避魅釃@了口氣:“我原還奇怪,為何你要我小心她,后來才知,是她告的密。”

  “那后來呢?長公主可有罵你,罰你,打你?”王始左右檢查起荀柔的身上,生怕她因?yàn)樽约旱呢澩媸艿絺Α?p>  荀柔伸手止住王始的動作,搖了搖頭:“長公主向來注重名譽(yù)門風(fēng),那夜你穿著一身男裝,李二小姐便咬定我與男子私會。長公主最忌諱此事,我自是抵死不認(rèn)。她也不愿聲張,敗壞李家門風(fēng),便將我軟禁房中,吃喝不供。若你不來,我便要活活餓死了。”

  王始只感覺說話間,荀柔牽著她的手握得越來越緊。心知她受了莫大的委屈,當(dāng)下卻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一聲聲說著“對不起”,心中越發(fā)愧疚。

  反倒是荀柔,似是自己消化了這幾日的委屈侮辱,見著王始一臉落寞的神情,撫了撫她的鬢發(fā),柔柔道:“好了,這不就沒事了么?倒是你,那天晚上你被人盯梢,怎么樣了?”

  王始將這幾日來的種種經(jīng)歷和她心中的盤算事無巨細(xì)地講述給荀柔聽。

  日暮漸臨,窗外的細(xì)雪也漸漸變大了起來。

  一番故事敘罷,荀柔遲疑著開口,裹挾著一絲憂慮:“始兒,你當(dāng)真要行此計劃么?”

  王始的眼中本也是一片霧霾,她直直對上荀柔的目光,忽然那片霧霾中就有了光線照射:“其一,我此番妥協(xié)回鄉(xiāng),換取阿爹帶我來李府救你。其二,待我車馬上路后,裴載恪便會派人在城南劫持我,如此一來遭遇橫禍,阿爹與姑母也必不敢再輕易送我出城。其三……”

  話說到此處,王始卻忽然停住了,這是她也沒能理出來的事情。

  面對荀柔的詢問目光,王始細(xì)細(xì)冥思,緊接著附耳相告。荀柔認(rèn)真聽完她的話,也隨即陷入了深思。

  “……玄武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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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時,建康城北有桑泊,又名玄武。每至夜,狼嚎虎嘯不絕,時有幽目懸空,銀牙遍布,而地生鬼血,眾謂之曰:冥寂。循鬼血百滴,荒井出,有叟臨井唱訴,其聲哀哀,遂不得返?!?p>  ——《異志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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