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一,長安各大醫(yī)館一夜之間擁入了大量的病人。
他們大多身上某處的肌肉酸痛難耐,如同萬蟻蝕心一般;
少部分人罹患咳疾,咳出來全是烏黑的血。
最要命的是,雖然京兆府早在兩天前就圍著商鋪及各家各戶送了一種名為口罩的面巾,禁衛(wèi)軍也配合著逐家檢查。
即便如此,還是沒能引起大多數(shù)人的重視;
通常都是禁衛(wèi)軍前腳剛走,后腳他們就將臉上臃腫的面巾薅了下來。
口罩本就晚發(fā)放了三天,再加上發(fā)下去大部分人不愿佩戴,直接導致了長安瘟疫的大規(guī)模爆發(fā)。
四月初六,家住仁安坊的胡人木材胡商突然暴斃,恐慌迅速籠罩了整個長安。
四月十八,永和坊一家三口接連猝死。
五月初三,全城已有近千人出現(xiàn)了疑似癥狀。
人手全被抽離幫忙去了,以至于坊門褪了漆也無人修繕。
……
永陽坊門口,連日的施粥讓長安幾乎所有的乞丐聚集到了附近。
雖然花惜顏在地上劃了隔離線,但仍沒人當回事兒。
她不得不請老爹和禁衛(wèi)軍打了招呼,讓他們幫忙維持秩序,這才勉強抑制住擁擠。
長安已經(jīng)有近萬人感染,麥伽羅、張時羲為首的疾醫(yī)試遍了百草,仍沒能找到抑制的特色藥。
唯一有效果的是“多喝熱水”。
“不要急,排好隊,人人都有份!”
花惜顏高聲喊著,試圖插隊的乞丐將兩鬢的頭發(fā)攏到了眼前,停在了原點:“領到粥和口罩的人去‘通風點’用餐,吃完及時戴上口罩。”
“好心的公子,口罩就不必給了?!?p> 乞討的人大多衣衫襤褸、泥污沾面,故而她沒能看清乞丐的相貌,只能從他的聲音里猜測他的年紀。
他的聲音很年輕,仔細聽也頗有磁性;說話的語態(tài)和青年人比較接近,結合音色,估摸不會超過30歲。
“自然是要給的?!?p> 隔著口罩,花惜顏的聲音聽起來甕甕的:“此番的瘟疫源頭是南詔古籍上的落神蠱,神仙都會中招,何況吾等凡人了?!?p> “在座的或是家道中落的公子,或是食不果腹的貧民,也有許多家鄉(xiāng)受了災,不得已背井離鄉(xiāng)討生活的可憐人?!?p> 乞丐的眸子里浮起了一層水霧,嘆息道:“同是苦命人,我們比誰都清楚活下去都多重要。”
直面過生死的人比尋常人更懂得生的可貴。
“可我們畢竟是最下等的人,地位連賤民都比不上?!?p> 他補充說,笑著將口罩都放在了臺子上,領著領到了食物的部分乞丐離開:“公子的心意,我替他們代領了?!?p> “你這是在拿他們的生命開玩笑!”花惜顏從粥攤后面繞到前面來,追了幾步?jīng)]能追上。
“阿兄,這位公子便是那日我和你說過的那位!”
一個小乞丐不知道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蹦出來的,他拉著方才領頭的乞丐的胳膊,話里話外都跟小孩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似的。
“那日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被那不講道理的娘子打死了!”
“嗯呢,”領頭的乞丐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為兄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