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紙……哦,不,那是一方云錦絹帕,椰島國本土上是不生產(chǎn)的,就連物阜民豐的明國,也只有江南一帶富庶地區(qū)才見得到。不過,他依稀記得半個月前,明國使節(jié)團到訪時,有帶一些華貴物品贈與椰島國寒酸的國王。于是,貨棧老板初步判斷,要么,她是哪個王爺家的庶出女兒,要么,她便是打?qū)m里跑出來的小丫頭。
可是……
她用來畫畫的“紙”是奢華的,她用的那只“筆”,卻幾乎不能稱之為一支筆。
那是一根燒火棍一樣的小炭枝,被她小小的手握著,一劃、一涂再一劃,仿佛在畫著一些對她來說極為重要的東西。
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令她如此執(zhí)著,晴雨不誤?
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自打在朝廷任職侍郎的表舅那兒討來這份肥差,他這十幾年來,日子過得妥妥順順,人也因著安逸越發(fā)倦怠了,已經(jīng)很少有什么人或事能引起他的興趣。
“你別誤會呀,我們可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覺的……你這個小姑娘挺有趣?!必洍@习迕忉尅?p> 那小姑娘聽懂了,這不是嫌她、要趕她的意思。
“謝謝你?!?p> “不過,我的畫……這就要畫完了?!?p> “那么,能給我們看看,你畫的是什么嗎?”兩人的一番問答,早就吸引了貨棧的伙計三倆,老板再這么一問,往來的顧客也有幾個圍了過來。
“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你看了以后……”
說著,她小小的臉頰上飛起了一朵紅云,不知為了什么正在難為情。
貨棧老板見狀,溫言安慰:“不過是一方小畫,論年紀我可以做你伯伯了,什么沒見過,看了又會怎樣呢?到底,是什么令你這般放在心上,非要畫它不可?”
“那,那好吧?!?p> 那小姑娘自知在貨棧門口逗留這小半個月,確實是一種打擾,有點虧心,便滿足了老板的好奇心,將手中絹帕遞了上去,以作小小補償。
“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人?這,這絕對不可能!”
貨棧老板的一聲低呼過后,接連后退了三步,周圍其他忍不住瞅了一兩眼小畫的人,亦是同樣反應。
眾人心中疑惑:
她到底是在畫一個人?
還是在畫一只鷹?
“這個人,他到底是誰呢?”貨棧老板撫著胸口平靜下來,心中疑惑更盛。
“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眼熟……”其中一個伙計若有所思。
“他是……”
小姑娘的思緒飄向了遠方,小小的腦袋也轉(zhuǎn)向了遠方。她打小一雙干粗活的手,真沒什么畫工,絹帕上呈現(xiàn)的不過是寥寥數(shù)筆,卻勾勒出了一個英挺少年的傲然神韻,他眉間微蹙,布滿了震懾人心的獵獵之氣,他眼神沉郁,流露出一股可以駭動天地乾坤的懾人氣勢。
便是這不尋常的獵氣,駭?shù)搅素洍@习迮c一眾閑人。
“他是我要嫁的人!”
“他走了,走了快半個月了,不曉得他還回不回來?”小姑娘踮起了腳,望著無際涯的海面出了神,“不過,他不回來的話,我長大了以后就會去找他的。”
“我之所以每天都來這里待上一會兒,只是因為,這里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的地方!”
說完,她看了一眼天色,眉頭一皺道了句微不可聞的“糟糕!要挨罵了——”,反手奪過老板手中絹帕,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現(xi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