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突生變終落泥沼,病兇急獨待黃泉
日上三竿,冬兒睜開眼吃驚地看到有之早已換好衣服坐在床頭看著自己笑得像太陽花一樣:“生意上的事打知道要從軍就一直沒處理。仔細想想,畢竟也都是跟了我多少年的老掌柜、老伙計,怎么也得露個面交代清楚。早飯就不能陪你吃了,晚上等我?!?p> 說完,有之輕輕吻過冬兒的額頭起身離開,到太陽西斜才回來,洗洗涮涮,被冬兒纏著講了講一天的見聞,便哈欠連天說要睡了。
“哼,誰昨天說我是豬妖來著,今天怎么自己這么早就吵著要睡了?”冬兒嘟起了嘴。
有之卻似乎答非所問:“是你家臘兒的香好啊,有機會我一定要重重地報答她。我今天真的累死了,咱們先睡吧?!?p> 說完真就摟著冬兒合了眼。冬兒反應了半天才確定這次有之說要睡了,真的是字面意思。倒也沒多想,只是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甜甜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如此三日,冬兒像深閨中的婦人守候夫君一樣,每日盼著有之歸來,盼著他早些邁進屋子。可第四天早晨,有之卻又說出了讓冬兒失望的話:“鋪子里有個事情確實有些棘手,我可能這幾天都回不來了。放心,我會想著你的,每天派人來給你送些吃的甜甜嘴可好?”
“我……嗯?!彪m然滿肚子不情愿,冬兒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可令她失望的是這次有之并沒有開玩笑,一連三天真的連忘憂閣的大門都沒有進來過。
好在,有之還是說到做到的。每天剛剛開市便會有一個小童子提著巨大的食盒搖搖晃晃地走進冬兒的夜新居。打開食盒,里面總是三小碟子的點心。樣子極為討喜,只是餡兒的味道和尋常糕點比起來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這什么點心啊,怎么還一股藥味兒?”冬兒不自覺地皺起了鼻子。
“夫人別擔心,這是補身子的藥點?!毙⊥诱UC靈乖巧的眼睛,“何老板千叮嚀萬囑咐過:咱們夫人身子虛,一定要好好調理。這補身子的藥點味道確實有些怪,但效果還是不錯的。何老板還說,要我親眼看著老板娘都吃下去才可以回去?!?p> 聽了這話,冬兒雖然還是嫌棄這點心味道怪,但還是幸福滿滿地全部吃了下去。看著正在非常盡責地打掃點心渣子、收回碟子的小童子,冬兒又贊嘆地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你們何老板是如何訓練新人的,你這眼力見兒怕是伺候貴族的侍族也不過如此吧?!毙⊥屿t腆地吐了吐舌頭,恭恭敬敬地向冬兒行了禮,才搖搖晃晃地提著盒子離開。
一連三日都是如此,冬兒對有之訓練小童子的手段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桌上的糖豆基本也都塞滿了孩子的口袋。
第四日,冬兒正拿著本書等著小童子來送吃的。樓下卻響來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聽說那姓何的小子之前養(yǎng)了個小娘子在你們這里?這銀子拿去,大爺我要和弟妹說說話。哈哈哈哈?!?p> 聽見那人要上樓找自己,冬兒一驚跳了起來。沖到門前、窗口想逃出去,不料都被老鴇子下的結界一一擋了回來。幾次施法破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靈力竟比以前差了一大截,根本撼不動結界分毫。急得她像籠子里的老鼠一樣團團轉,卻無計可施。
腳步聲像打鼓一樣,一下下敲在冬兒心上。只聽得人到了二樓,冬兒仰天長出了一口氣,飛身回到床邊取出床頭柜里的黑色小藥瓶。
誰知剛要拔塞子,一股巨大的法力便沖開了門口的結界。冬兒一下子被靈力震到了床上,藥瓶卻飛到了門口的莽漢手中。
“奈何丹?”莽漢看著瓶子上的標簽笑道,“小丫頭挺有膽色的,這玩意兒沾上可是御醫(yī)都救不了的,還是我?guī)湍闶罩??!?p> 嘿嘿笑著,莽漢施法將小黑瓶子懸在門口的半空中。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床邊,一下子將冬兒撲進床內,回手放下了厚厚的帷帳……
艷紅的帷幔像火一樣咆哮,精雕細琢的繡床也開始掙扎,仿佛要逃離這間屋子一樣,可卻終究被困在了原地,就如繡床內的冬兒一樣般。
“狗賊,惡棍,混蛋……”冬兒大聲咒罵著,用盡了腦子里所有能用來罵人的話,可那莽漢居然依舊一聲不吭。咒罵被哭泣替代,漸漸轉成了哀求。但是,那人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xù)禍害著繡床。
直到樓下客人的議論之聲不止傳到了二樓,還引來了街市上的人,老鴇子才一面轟著圍觀的人群,一面擰著水桶腰上了樓。
可在樓口剛剛叫了一聲:“爺!”一直閉口不言的莽漢便笑盈盈地開口喊了起來:“媽媽不會不懂規(guī)矩吧。即便是被包下來的姑娘,本主三天不來,也是可以再加外客的。
何三郎那小子已經(jīng)好幾天睡死在他那藥鋪子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更何況,媽媽您剛剛收了我見冬兒姑娘的銀子,現(xiàn)在就來趕我怕是不合適吧,鬧到官府我這官司也是怎么打怎么贏。
再說了,你忘憂閣的姑娘居然私藏要人命的劇毒,這要是傳出去……您怕是把這小美人兒抵給我都不夠?!?p> 冬兒聽聞,哀求又化作了罵聲,莽漢依然是聽不見一樣。冬兒絕望了,只能轉過頭來大聲呼喊向媽媽求救。“媽媽,求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媽媽……”聲淚俱下地哀求,卻也是無人回音。
媽媽挪到了門口,墊墊腳伸手想去夠懸在半空的小黑瓶子??墒痔У揭话耄低悼戳艘谎劾C床,抿了抿嘴,還是帶上門出去了,回手還給房子下了靜音結界。急得臘兒快要把柜子掀了。
聽見關門聲,冬兒哭得更厲害了,哭聲夾雜著咒罵聲。也不知是在毀人姻緣的莽漢,是在罵懦弱、財迷的老鴇子,還是在罵這不公的世道。
不多時,冬兒的嗓子喊啞了,莽漢也拍拍衣服心滿意足地下了床。隨手往桌子上扔了一袋子錢,壞笑著看著安靜的繡床:“還別說,何三郎挺有福氣的?。」?!”說罷,便哼哼著小調抬腿離開了房間。小黑藥瓶咚一聲穩(wěn)穩(wěn)地落在桌子上,似是宣告了一切的終了。
……
等莽漢走遠了,老鴇子才帶著福嬤嬤和兩個傀儡姍姍來遲。嘴上喊著:“我的寶貝冬兒這下可平白遭了大罪了”。手底下卻干凈利落地將小黑瓶和錢都揣進了自己的口袋。
福嬤嬤將攤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冬兒攬在懷里,冬兒已經(jīng)沒力氣哭了,只是一直低聲喚著媽媽,努力抬手伸向老鴇子。福嬤嬤眼圈一紅,把冬兒的胳膊一次次按了下來,像奶奶一樣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嘴里輕聲叨咕著:
“咱們冬兒今天受苦了,咱們冬兒不容易。別想了,都過去了。所有姑娘都會有這一天,今天過了,下次就不難受了。沒事兒了,不哭了?,F(xiàn)在最重要的是收拾收拾好,別讓何公子回來起疑心……”
冬兒使勁搖頭,用盡力氣掙開福嬤嬤的手,用嘶啞的嗓子高聲喊出:“那人不干凈,媽媽!”
聞聽此言,老鴇子嚇了一個機靈,三步并做兩步過來掀冬兒的被子??辞宕采系那闆r,氣得眼睛都紅了,推開窗子沖著莽漢走的方向破口大罵:“天殺的狗賊!這點兒銀錢就敢來毀我家未來花魁的前程,活該病發(fā)爛死!我要是……”
嬤嬤慌忙過去捂住老鴇子的嘴,拽她回來。滿是警告地看著老鴇子,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媽媽,這事兒可千萬不能傳出去。”
這一句話澆滅了老鴇子的怒火,發(fā)自內心的恐懼出現(xiàn)在了老鴇子臉上。心不甘情不愿,她還是命令在場所有人封了口,指揮傀儡給冬兒換衣裳、被褥。
福嬤嬤嘆著氣,幻化出一盆藥湯給起身都困難的冬兒擦身子。帶著大片膿血的被褥、衣裳被直接在屋子里被燒了個干凈。
“媽媽,”福嬤嬤小心翼翼地把老鴇子拽到柜子邊,壓低聲音:“冬兒丫頭多半得傳上,您看……”
“唉,多少年沒見這么標致的人兒了,也已經(jīng)基本訓出來了。我是真心疼啊?!崩哮d子嘆了口氣,瞬間眼睛里又恢復了精明:
“冬兒丫頭漂亮,值得治。你今兒在這屋守著。要是那種慢的,回頭就拉到外面治治;如果是那種兇急的,咱也只能保院子的名聲了?!?p> “您是說……”福嬤嬤懇求地看著老鴇子。
“好歹母女一場,夜里扔出去之前記得一定好好讓她吃個飽?!闭f完便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嬤嬤沒辦法,只能回到床邊繼續(xù)看著冬兒。冬兒卻好像并沒有多絕望,只是苦笑著合眼睡去,仿佛已經(jīng)接受這了一切。
福嬤嬤盡心盡力地守著冬兒,擦身子的藥水換了一遍又一遍。可憐嬤嬤的眉毛越皺越緊,小聲叨咕著:“哎呦喂,這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咱們冬兒怎么就越來越燙啊?!?p> 冬兒燒起來了,防病的藥湯自然就被撤了下去。老嬤嬤不甘心,幻化出冰水給冬兒降溫:“姑娘啊,你可千萬別松氣啊,怎么你也得再跟你那何家郎君交代兩句話啊。”
天不遂人愿,傍晚福嬤嬤再一次給冬兒擦洗時忽然大叫一聲。丟了毛巾抱著冬兒哭了起來,“我的冬兒姑娘啊,這下完了,你說你命怎么真沒苦啊。”老嬤嬤哭得動情,可冬兒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晚上,樓下竟然傳來了有之的聲音:“冬兒!你官人我回來了,快來看看,我給你賣了什么!”聽到有之的呼喚,冬兒瞬間睜開了眼睛。
可雙眸中的神采卻像禮花一樣,轉瞬之間化為了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