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千里歸鄉(xiāng)了緣濟世,五百離土觀事見心
“和前段時間,影石新聞里播的一樣。有不少探子回報:奉圣邊境的鳳凰郡過兩年可能會被放棄掉,成為一個巨大的逆天法陣用來攻擊慕海的邊境城市?!绷藘悍路鹬v故事一樣,拿起了說書先生的架子。
“不用想也能明白,這種消息想保密,絕對是困難得很。上兩族和富貴之家,早就得了內情,收拾好家當搬去了內地。其他的良民按官府的意思,只能自生自滅。而賤籍、不入流和來不及走的貧民之家,恐怕還要被故意當成法陣的填料?!绷藘汗室鈮旱土寺曇魢樆A藥兹艘淮筇?。
看著幾人的表情,了兒才心滿意足地說起了英雄故事:“雖然說綜合線報來看,這件事的可能性只有六成。但若真由著慕海毀城屠郡,化怨氣生成逆天法陣,著實令人寢食難安。
正如列為看官所猜測的,禮部、戶部第一時間響應。首先,暗中派出了接受過訓練的鳳凰、麒麟、山鬼、河伯、游龍、明鏡等妖族,分頭以探親、回鄉(xiāng)祭祖等理由到鳳凰郡去。只為將兩地未得靈、剛得靈的那種不會被邊防扣下的生靈帶離絕境。
各位看官,還記得前段日子莫名出現(xiàn)的鳥群、魚群、獸群嗎?今天早上逃去祖先之地的不算,其實這些生靈都是他們招來的。再過些天,樹靈、器靈之類的,也該被偷渡回來了。與此同時,民間的力量也被調用了。在鳳凰郡的商人都得了號召,努力說服、贖買百姓減少傷亡,這也是減弱法陣威力的一種方式。
像鳳凰郡的老移民,基本也都借故或者冒名回去了。連焰清夫人夫婦都大搖大擺地去祭族地了,焱兒哥和鳴霄他們要不是上了奉圣的黑名單,估計也得再去鳳凰郡“賭一把”。
看官們耳熟能詳?shù)那俜蛉藘煽谧樱投加煤曳ㄐg掩蓋了真身,拿著長子、長女的關引回到梧桐鎮(zhèn)救人。說書人也跟司里請了令去記錄下這段歷史,為了掩藏身份,說書人故意是人身去的,還帶上了想回故鄉(xiāng)再看一眼的家屬……”
“咦,誰知道帶個家屬公干還能惹出了今天的麻煩?!比鸾阄嬷炜┛┛┑匦α顺鰜?。
了兒托著腦袋,臉上滿是無奈:“這大概就是老天爺故意想坑我,我這一路從一開始就倒霉。還沒進城呢,我就先哭了……”
泡子將幾人帶進了幻境,四人面前是了兒他們幾個望著一棵大槐樹停下了腳步。大槐樹比城墻都高,樹洞也有一人寬,根系遒勁、樹枝粗壯。
可就是這樣一棵正值壯年的樹,竟然一半枯死了;另一半,在春風的吹拂下,掙扎著吐出嫩嫩的芽。似乎是不甘心就這么死了。
撫摸著樹干,了兒落了淚。
“這就是那一棵?”白大夫也輕輕把手搭在了樹干上,“將得靈,似乎這種狀態(tài)挺久了,應該是靈氣不足被限制了。只不過……這樹的生機快散了,恐怕……”
了兒像小狗抖水一樣搖著頭:“不應該,不應該。她庇佑了我近百年,我的血和靈氣也回饋給了她。就算有靈鎖,她,她也該得靈的。”
有之過來看了看,也搖了搖頭:“這世道,就是跟天道相反。從來是不缺的來榨干什么都沒有的。我有印象的,小時候不少人都跟我說過,城門外有棵看似普通的大槐樹,靈氣很勝。
咱們郡當年本身因為靈鎖的問題平民區(qū)靈氣就匱乏,所以每日都有人來借靈氣。后來估計是你離開了,樹不‘靈驗’了,人卻還是不信邪地過來‘朝拜’。這樹能得靈才怪呢,你就甭想了”說完準備拉著冬兒進城。
了兒卻沒走,只是惋惜地撫摸著樹:“唉,終是我害了你。你與我有庇佑之恩,我卻害你難得全壽不得修行。也罷,他日我夫婦若想成仙你這一債終究要我來還?;貋砭褪菫榱肆司壍模砹瞬蝗缭缌?。”
說著了兒貼樹干,扎破手指。霎時,靈力風起仿佛龍卷風一樣將一樹一人包裹其中。
“了兒!”白大夫焦急地喊道,卻被風吹得不得靠近。
須臾,靈力風灌入樹身,枯枝敗葉散落了一地,而在槐樹枝頭又有兩個杈子結了芽孢。看著長了新芽的大槐樹,了兒笑了,直接把樹收進了口袋,地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你護我多年,我今日還你生機。以后你就住我窗口,能不能得靈就看你自己了?!?p> 冬兒一面幫忙往坑里填土一面跟有之感嘆:“看看,這真是仙人境界,一點不欠世間的。”
有之手里麻利,嘴里也沒閑著:“也不看看咱國寶大人是誰。人家爹媽、叔伯早都升仙了,老二也快了,要不是為了白木頭,嘖嘖……”
白大夫對有之的挖苦倒是不以為然:“那個,樹還是種院門口吧。有你的靈氣滋養(yǎng),她應該不久就能成精。樹精千年不能離本體,嗯……以后白天……會看見的?!?p> 還沉浸在感傷中的了兒,瞬間氣得又羞又憤,紅著臉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兩個人卻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白木頭,我早看出你來了。你就是人前裝得正經,這一路跟你們夫妻倆一起,我倆能活活笑死,哈哈哈?!?p> “我是說幫她錄泡子!”白大夫紅著臉狠狠地踢了一腳癱在地上的貉子的屁股,“不知道就別瞎說,不少人都是來我家錄的泡子,還拜托說要自己或特定人升仙后才能公布,我這是……”
“好好好,”有之擦著眼淚勉強化回了人身,“錄個泡子,白家夫婦都變紅家夫婦了,你們是怎么錄的啊。”
“要不,趕明咱們也幫他們錄去如何?”冬兒把狐貍的狡黠全帶在了那雙杏眼里。
“我看了兒樂意,只是這蛟龍……”有之滿懷深意地沖白大夫晃了晃尾巴。
白大夫臉上依然是毫無波瀾,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把冰刃:“這春捂秋凍,忘帶圍巾了啊。何招弟,你這尾巴給我暖和暖和可好?”
幾人追打著歡笑著進了城,一出城門,看著有些不敢認的花花世界,頓時都隱隱升起一分不安。
極盡渲染的喧鬧與難掩蕭索,市坊儼然是兩個世界。街面上,上等彩綢裝飾的大車彰顯著車內人的富貴,樂女彩轎往來穿梭似乎是人間話本里的蟠桃會一般。賭坊、酒樓、青樓……達官顯貴出入之處,一概張燈結彩。塘邊的王府別院更是氣勢恢宏,天馬、髙轎出出進進,連灰塵都不敢挨近這片雕梁畫棟。
可街巷里則是另一個世界。不入流的乞丐,跟看起來一樣吃不上窩窩頭的四鄰討著活命。賣藝的娃娃,以近乎自殘的方式向看客求著賞錢。
不少是婦人帶著孩子或老人的,即使是落魄了也會盡力將頭發(fā)梳規(guī)整,看樣子曾經也是還不錯的人家。街角剛能化形的小孩子托著媽媽的簪子去了當鋪,轉眼又拿了錢在藥店和燒餅攤猶豫不前。老婦人躺在兒子懷里推讓一塊餅子,身后是個年輕的媽媽有些木然地在幼崽的襁褓上加上了草標……
一座蕭索的院子門口,幾個壯漢也不管是不是青天白日,帶著牙婆敲開一戶人家的門。直接沖了進去一把拽住了個年輕的姑娘,說是要賣了抵債。而一旁小姑娘的父親,只是縮在角落默默地抹著眼淚……
“唉,看來有之哥剛剛說樹的話,不僅限于妖對樹啊?!绷藘嚎粗状蠓虻臉幼?,知道一會兒大概要有好戲了。
冬兒也皺起了眉頭:“可怎么這么快???記得羽兒回來還禮的時候,這些還只是有些影子而已。怎么如今都到明火執(zhí)仗的地步了?”
白大夫惋惜地嘆道,眼睛卻始終沒離開那個不停掙扎哭鬧的姑娘:“這算什么,這樣的事,我之前四處行醫(yī)見多了。
太平間年還算好,有些事還能藏著掖著點。越是戰(zhàn)亂、災禍年月便越是富愈富、貧愈貧。這種年景本來的普通人家也多半要破落了。
咱見著的才只是典當財物、賣兒賣女,焰清夫人當年還遇上過易子而食的呢。已經快亡天下了,即便現(xiàn)在那奉圣的陛下想管,也怕是積重難返有心無力了?!?p> “陛下要啥,還不就一句話的事兒,我看他就是不想管?!庇兄畱崙嵉亓R道。
“他想不想我不清楚,可能不能你也看見了,一幫王公貴族、豪門巨賈又有誰肯舍得下享樂和賺錢呢?”了兒拿出了史官的威風開始“訓人”:“你們看看,就說這姑娘,也就剛脫了娃娃的身形吧,若是放任牙婆處置,怕不是入青樓就是為家奴、家樂。最后收錢、享樂的不還是上流人家?鬼才有心思真的聽京城里的去改革呢。
即便已經到了要犧牲一整郡來保國的地步,這些人怕也只想著怎么多享受些或是多發(fā)發(fā)國難財吧?!?p> 了兒的話,讓三人一時心里極為堵得慌。忽然有之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所以才讓我們這些商人來啊。帶人口進城可是能償還本金還有賞錢的。他奉圣棄自己的子民于不顧,該著倒霉,我們憑什么不能掙點錢啊?!?p> “是啊,”冬兒笑道,“他大哥,采薇也老大不小了,你看這個女娃子你可還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