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再遇恩人物是人非,重見光明積善成德
有了鐘老板的幫忙,幾人的任務(wù)倒也清閑多了。也不知道那老鴇子以前騙過多少人,收人的買賣干得那叫一個(gè)輕車熟路、風(fēng)生水起。
城里的人見掛的是收奴籍的幌子,忘憂閣門口又立著一丈來高的歇業(yè)牌子,很多掙扎了許久的人心思都活泛了起來。
不少本來是來看熱鬧的人在老鴇子的巧舌如簧下都一咬牙一狠心,當(dāng)場賣掉了妻子兒女、弟弟妹妹、父母親族甚至是自己本人。在街市上的店鋪一家接著一家偷偷關(guān)門跑路的時(shí)候,忘憂閣門口居然排起了長隊(duì)。
有了這樣高效率的收人活動,本就不大的梧桐鎮(zhèn)街上的流民已是少之又少了。四人也沒閑著,每日出門分頭挨家挨戶敲門勸主家離開或跟自己回慕海。
原本還有些碰壁的情況,甚至還遇到威脅要報(bào)官的,不得不由了兒靠著近仙的修為徹底清了那些人的記憶。
可隨著府衙幾乎在一夜之間消失,一些原本的“釘子戶”逐漸也來“自投羅網(wǎng)”了??粗皟商熳约河H手清了記憶的魁梧漢子,拉著妻兒老小在街上攔下自己,求指條活路,了兒確實(shí)是又好氣又好笑。
晚間,四人的夜生活也好不充實(shí)。每天華燈初上,老鴇子便羨慕地迎候著不少外城來的豪商、貴婦有說有笑地上了二樓。自己白天買來的人基本當(dāng)晚就被貴客們挑走了,只留下靈星幾個(gè)仙緣薄一些的當(dāng)隨從使喚。
四人見老鴇子歡欣鼓舞的樣子,都暗暗笑出了聲。與房間外的繁華熱鬧不同,一波波客人都是去鳳凰郡執(zhí)行相同任務(wù)的慕海同鄉(xiāng),還有焰清夫人師徒這樣的老熟人。
每晚,“客人”散去,白大夫都會帶著今天各地收來可以直接入兩途地的人回國。再順帶手帶回幾樣仙果,哄了兒開心。
有之夫婦甚至還坐著這趟快車回了一趟國,給個(gè)幾個(gè)孩子過了個(gè)兒生日,順帶手給不省心的老父親選好了新居。
看著梧桐鎮(zhèn)越來越稀薄的人影,幾人的心情都越來越好。直到快離開的一天,四人一起敲開了一位盲目老漢的門。
“你們找誰???”老漢手里還拿著濾藥的紗網(wǎng),似乎也對有人來敲門很是不解。
“您好,我姓甘,我們是回鄉(xiāng)探親的,鎮(zhèn)子里變化太大了。能跟您討碗水、歇歇腳嗎?”了兒說著這兩天編好的官話,隱隱覺得面前的人有些眼熟。
“這好說,老漢我姓賀,本是鎮(zhèn)里的里長,這些也算是份內(nèi)。只是我那老婆子病著,要招待不周了?!?p> 老漢將人讓進(jìn)了屋子,隔著半扇舊得不成樣子的花門簾,幾人瞥見了床上氣若游絲的病人,頓時(shí)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誰。
冬兒閑聊般地問道:“老先生,您前幾日是不是在城門那里賣過兩個(gè)女孩子?”
“唉,是啊,”老人端來一壺?zé)岵瑁睦锼坪跤行﹤?,“她倆本來是我隔壁的兩匹馬妖。幾十年前公主和親出了差錯(cuò)??だ镞€以為又要打仗呢,不少人家都跑了。
我那鄰居倒好,房子記得拿,自己親生的閨女卻說是賠錢貨沒帶。本該送義堂,留著官府指人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的,可那倆百十歲的丫頭叫了聲‘里長伯伯’,我真就走不動了。
唉,如今也留不住了?,F(xiàn)在人命如草芥,讓她們跟個(gè)富貴主子,總好過跟我們老兩口死在這法陣?yán)?。?p> “那,您家孩子呢?”冬兒的眼里多了份霧氣。
“唉,也就能今天跟你們這些娃娃嘮叨嘮叨了,我那些個(gè)孩子啊,唉?!崩蠞h給幾人端了幾碗熱水,又將水壺放回了灶上溫著,“我那大兒子被徭役征走就再沒回來過。后來我花了錢托人打聽,才知道早就成了宮墻餡兒了。
沒兩年郡里的長逸郡王得罪了國舅,不但出兵緊著咱們郡,連要贖戶都因?yàn)榭ね醯脑?,幾乎家家都得出人?p> 我那小兒子還沒說上媳婦就被征走了。好在后來真來信了,說慕海不錯(cuò)讓我們都過去。我畢竟是里長啊,我得守著這幾百戶人。
你們可不知道,當(dāng)時(shí)城里都成什么樣子了。我走不了,可不能攔著孩子活命。我和老婆子商量著賣了處房子,讓閨女自己帶著的嫁妝走了。
我倆這兩只老鶴從那以后也就沒什么牽掛了,就是守著這里長的本分。如今連干孫女都安頓好了,鳳凰郡也要?dú)Я?。我倆……唉,挺好、挺好?!闭f著,老漢忍不住擦了吧眼淚。
白大夫嘆了口氣:“若是官員都能如此,恐怕咱們奉圣也不會有今日啊?!?p> 本來還要繼續(xù)說些什么,冬兒卻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賀老伯,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何百嗣家娶了個(gè)有貞女符的狐貍媳婦?”
“嗯……好像有這么回事兒?!崩蠞h窘迫地悄悄縮回了手,“……對,是條雙尾狐。我看著她生的頭胎倆男娃娃。我記得應(yīng)該還有3個(gè)女娃娃,一個(gè)月后才找我落的戶籍。唉,都是遺腹子,孤兒寡母又被征了贖戶,可憐啊。”
冬兒流著淚哽咽著問道:“您可還記得她生頭胎時(shí),您擔(dān)心她過不下去,窗臺上給她留了一袋子的銀子?”
“這……可能有吧,在這么多年了。我們夫妻倆隨手散出去的也不少,所以說發(fā)不了財(cái)呢,哈哈哈?!?p> 聽到這里,冬兒突然拽著有之跪了下來:“小女何千氏謝您當(dāng)年救子之心。”然后認(rèn)認(rèn)真真地拉著有之磕了兩個(gè)頭。
老人家被冬兒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用,不用。都像小夫人這樣,我這地板要新?lián)Q了?!?p> “不,您的搭救之情、勸慰之恩千氏沒齒難忘。您兩位今天就跟我們走吧,您也知道城馬上就毀了。我們帶您去慕海,若是找不到您的兒女,我就是您的親女兒?!?p> 老漢的手搖得更厲害了:“這個(gè)真不必了。你們也瞧見了,我已經(jīng)看不見了,我那老婆子也經(jīng)不起折騰了。就讓我們守著這城吧,你們帶城里的后生逃得了性命便是了了我的心愿了。”
冬兒還想勸,白大夫卻三步并作兩步掀開了隔著病人的簾子:“您夫人確實(shí)是病入膏肓,命在旦夕之間,但現(xiàn)在想救也能救。”說完,在老漢驚詫的表情下,看著冬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
冬兒瞬間明白了,著急地一腳踹在了有之身上:“還不趕緊給恩人找藥去?!庇兄擦⒖堂靼琢藸顩r,撒腿就往外跑。
不多時(shí),濃濃的藥香便在屋里回蕩了起來。老漢對幾人反客為主的行為倒也沒在意,只是像抓住救命稻草一半,緊緊地握住了白大夫的胳膊:“你,你們真能……”
“我不能,這位千氏夫人能。這是您自己造的因緣,著實(shí)可敬?!?p> 另一邊,冬兒默默刺破了尾尖,了兒也悄悄捏碎了一片花瓣到藥鍋里,瞬間藥的味道就完全不同了。
冬兒捧著兩碗藥進(jìn)了屋:“這藥一劑就管用,只是您也得喝些?!?p> 兩位老人將信將疑地喝了藥。不多時(shí),床上的人睜開了眼,里長手里的碗也嘩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白郞?何招弟?你們……難道我大限到了?”老漢看著兩人,嚇得退了兩步差點(diǎn)沒坐地下。
冬兒趕緊扶住了人,柔聲道:“您說笑了,我們都活著?!?p> “可是?”老人看著他們和幾百年前幾乎沒差多少的樣貌,心里更虛了。
“這……算是修行得法吧。我如今便是廟里供的千勝夫人,又怎么會老呢。再說了,您當(dāng)年的恩情我們夫妻倆沒還完,可不敢不回來呀?!?p> “嗨,那都是小事兒?!?p> “對我可是大事兒。我也跟您明說了吧,我們這次從慕?;貋恚欠盍斯偌颐畹?。咱們滿城的人我們要么帶走,要么送去別處。城里現(xiàn)在幾乎沒有人了,您兩位也別守著了。跟我們一起走吧?!?p> “可是……”老漢回頭看了看精神好了不少的老妻,心里還是不放心。
“您放心,您和夫人就踏實(shí)地待在院子里,我保您二位無恙?!币娎蠞h還在猶豫,冬兒竟拉著三人出了門,直接收了院子,掛在自己脖子上。
“你這……”有之被冬兒的“果斷”嚇到了。
“你怎么對你爹,我怎么對我干爹干娘?!倍瑑汉貌谎陲椀卣f道。
“可他們?nèi)f一入不了城呢?”
“那就跟你爹做鄰居斗地主啊,正好免得我那位公爹寂寞。”
看冬兒心里還是憋著一團(tuán)火,了兒趕緊來打圓場:“放心吧,他兩人恐怕早就習(xí)慣行善了。我可以感到他們身上微弱的仙氣。估計(jì)只要不是被法陣吞了,他倆多半病死在這里也能化成鬼仙,怕是早年間也能直接進(jìn)城了。冬兒你就等著過兩年和我一樣去城珠祠看爹媽吧?!闭f完,沖還是氣鼓鼓的冬兒會心一笑。
四個(gè)人慢慢悠悠地向回走著。冬兒壓住了剛剛的氣,開始跟有之解釋:“我生關(guān)雎他倆的時(shí)候,正趕上你和白大哥的喪報(bào)。賀里長怕我活不下去,給我留了些錢。雖然錢不多,但我真的很感動。
因?yàn)楫?dāng)時(shí)他是除了了兒唯一對我好的。我本來還拿這筆錢去給大毛二毛請奶媽,誰知道……”
“唉?!庇兄⒕蔚嘏呐钠拮拥募绨?,“我早都知道了,放心我在呢?!?p> 見有之并沒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冬兒盯著有之看了半天,嘆了口氣:“算了,趕緊回去吃飯吧。”
可剛轉(zhuǎn)過最后一個(gè)彎,四人便目瞪口呆地瞧著一個(gè)大著肚子的小媳婦兒正在忘憂閣門口拽著老鴇子痛哭:
“求求你了,把孩子還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