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池心生寒意,她仿佛牽線木偶一樣轉(zhuǎn)過頭,渾身血液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女尸那張蠟黃的臉就橫在她面前,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死白的嘴唇上下張開,露出里面的獠牙。
“呼……呼……”
女尸見她轉(zhuǎn)過來,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繼續(xù)地吹著。
“?。。?!”
傅月池發(fā)出了有生以來最高的一聲尖叫,她奮力掙扎身體,左右搖晃腦袋,試圖擺脫女尸的吐息。
掙扎之中,壓制她身體的力量似乎松動了一些,她感覺自己只要再加把勁,就能坐起來。
“可以的,我不想死”
傅月池默念著這句話,一次又一次地挺起上半身,壓制的力量越來越小。
突然,傅月池感覺身體一輕,竟真的起來了,她來不及多想,便一個翻滾,破窗而出。
“快跑”
背后女尸在嗚嗚號哭,那哭聲刺人耳鼓,同時還有腳步聲在不斷迫近。傅月池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拔足狂奔。
跑著跑著,傅月池出了客棧,闖到一片荒郊野林里,她往后看了一眼,女尸已經(jīng)不見蹤影,這才停下腳步。
環(huán)顧四周,只見樹木之間,霧氣彌漫,慘淡月光下,依稀能看到半人高的野草和張牙舞爪的怪樹狂花,她看了一會兒,不知身在何處,自知是迷路了。
事已至此,傅月池無法,只好沿著來時的路繼續(xù)往前走。畢竟,身后不知多遠的地方,可能還綴著一個恐怖女尸。
漆黑的樹林中,傅月池如履薄冰,生怕作響,遠處的狼嚎此起彼伏,和呼嘯的寒風互相應和。
不知為何,傅月池覺得這林子里,陰風刺骨,每有風吹草動,周身便如凌遲一般痛苦。
驀地,傅月池依稀看到前面有一點火光,頓時一振,走近去看,原來是一間木屋,許是進林砍柴的樵夫搭的,里面正燒著火,火光從窗戶透出來。
傅月池走到木屋外,敲門喊道:“有人嗎,我迷路了,想借宿一宿?!?p> 話音剛落,門便打開了,一個駝背老婦人站在門里,老眼半睜,目光渾濁,幾塊老皮掛在臉骨上,干癟的嘴一開一合。
“進來吧”
老婦擠出一個僵硬的笑,伸手去拉傅月池。傅月池被牽著往前邁出一步,一半身子跨進了屋里。
“再走你就回不去了”
一只蒼白的手突然抓住傅月池另一只手臂,她吃了一驚,回頭看去,見原本在床鋪上斷氣的呂無病,此時正好好地站在這里。
“你……你不是死了嗎?我親眼看到你被那女尸……”
傅月池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若非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堅實有力,她都懷疑自己莫非撞鬼,不過這也沒什么好稀奇的,畢竟她剛剛才從女尸手下逃生。
“什么女尸?”
呂無病雙眉挑動,眼神轉(zhuǎn)到駝背老婦身上,冷冷笑道:“根本就沒有什么女尸,你只不過中了別人的幻術(shù),這老婦便是施術(shù)之人。”
方才呂無病半夢半醒間,突然被隔壁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睜眼一看,只見傅月池仿佛得了羊角風一樣不斷地抽搐,上半身一挺一挺地想要抬起來,卻又每每在半空被自己壓了回去,看著十分詭異。
呂無病看了一會兒,正在猶豫要不要叫醒她的時候,她卻一下停止了抽搐,呂無病看得清楚,一道淡淡的人影從她身體里鉆了出來,倏地就往窗外飛去。
糟糕,她魂怎么飛了。
呂無病大驚,推醒青青,讓她看好傅月池的肉身,自己飛身追了出去,輕靈飛身術(shù)施展到極致,快逾奔馬,但始終不及傅月池飛得快,只能遠遠吊在后面。
待傅月池進了樹林,追蹤起來更是困難,呂無病只能憑借著對陰氣模糊的感應,一路找來,終于在最后關(guān)頭,拉住了傅月池。
“小子,這林子里多的是冤魂找替身,你可別被他給騙了”
駝背老婦嘆了口氣,手上拉拽的力氣越發(fā)大了。
“笑話,你看下自己,還有沒有影子”
呂無病伸手一指,傅月池的腳下空空如也,沒有一點影子。
傅月池雙目圓瞪,怎么會這樣,難道自己真的陰魂出竅了?
“你再看面前是什么地方”
呂無病一揮手,五指如鉤,狠狠朝面前的空氣撕扯一下,嘩啦啦刮起一陣陰風,吹得那木屋像是水面一樣泛起漣漪,幾下過后,便砰的一聲破碎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孤墳。
傅月池驚得說不出話來,扭頭再看,駝背老婦正桀桀怪笑,她頓時怒氣勃發(fā),葉底藏花的一腳踢向駝背老婦的下顎。
咔嚓一聲,駝背老婦的腦袋被踢得向后倒折,抓著傅月池的手一松,尸體倒在了地上。
“我殺人了”
傅月池發(fā)了懵,她沒想到自己殺的第一個人,竟是一個老婦。
“別看了,這就是張皮”
呂無病警惕地掃視四周,他第一眼看到這駝背老婦,就知道她并非人類,皆因她身上陰氣比死人還重,仔細看時,還能看到她脖子上淡紫色的尸斑。
“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傅月池下意識地抓住這個書生的手,已經(jīng)把他當做了自己的主心骨。
“先走出這片樹林再說”呂無病拉著她便走。
然而,剛走幾步,濃重的霧氣便從四周合圍過來,霧氣中亮起一個個銅鈴大的光點,綠瑩瑩的仿佛漂浮半空的鬼火。
“呂兄,你也是讀書人,做人留一線的道理,難道不懂嗎?”
一個尖尖的聲音在四周回蕩,白霧之中走出一個人影,正是那下巴尖刻的中年書生黃世仁,此刻他神情妖異,饒有興致地打量二人,渾然不見白天的窘迫。
“黃兄,既然如此,可否放我們一條生路?”
呂無病臉帶笑意,語氣仿佛下棋時求讓子般淡定。
“把月池姑娘留下,呂兄自是可以走的”
黃世仁眼光閃爍,這個書生邪性得很,如無必要,還是不要把他得罪死比較好。
“好”
呂無病松開傅月池的手,扭頭就走,絲毫不顧傅月池難以置信的表情和絕望的眼神。
然而沒過幾息。
“好你大爺”
呂無病一個滑步,來到駝背老婦尸體面前,抬腳一跺,腳趾屈伸如鷹爪,一下洞穿了老婦的肚皮,壓在一吱吱作響的活物之上,只一碾,腳底便平靜下來。
透過老婦被洞穿的腹部來看,里面蜷縮著一只黃色皮毛,體態(tài)纖長的畜牲,此時卻張嘴吐舌,內(nèi)臟都被踩了出來。
“原來是黃皮子”
呂無病回到傅月池身邊,嘴里喃喃自語,傅月池見他去而復返,喜不自勝,立刻緊緊摟住了他的手臂,生怕他再次扔下自己。
“黃皮子修行,要借助人身,怪不得他們要把你的魂驚出來”
呂無病回想起在萊陽縣時,崔老道給自己惡補的一些妖魔鬼怪的門道。
那一晚,崔老道借幻術(shù)假死,騙過黑衣道人,而后趁機毀他肉身,替天行道,度過了自己的劫數(shù),沒過幾天便離開了萊陽縣。
“大爭之世,妖魔當?shù)?,崔老頭,你的話果然就要應驗了”呂無病嘆了口氣,面前就是一窩成了精的黃皮子,只望自己今晚能殺出重圍。
“給臉不要臉”黃世仁臉皮抽搐,綠色的眼瞳滿是陰狠,身上忽然騰起一股強大的妖氣,“放箭!”
四周霧氣中,瑩瑩綠光處,驟然射出一支支箭矢,只一瞬,便如天羅地網(wǎng)般覆蓋了兩人所在的這片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