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智者
皇帝這種生物是最沒心沒肺的,盡管戚榮語被宮里的傳言擾的甚是煩躁,他還是一副不關(guān)我事的懶散模樣。
比如此時,皇帝批完了折子,身上有些乏累才回味起那雙軟若無骨的小手,當即便擺駕景嚴宮。
百里豐旻已經(jīng)連續(xù)十幾天不曾踏入后宮,不過托兒子的福,戚榮語還是成為了皇帝重新出入后宮中來看望的第一個人。
百里臨之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小丸子,他鬼靈精怪的性格深受皇帝喜愛,就這么被皇帝老爹抱著在正殿轉(zhuǎn)圈圈玩的不亦樂乎。
戚榮語回過頭就看見父子倆和諧的互動,她臉頰染上甜甜的笑意,睫羽在眼周打下一圈淡淡的陰影,有那么一瞬間,內(nèi)心傾滿溫柔。
“皇上,臨兒玩瘋了誰都哄不住,您還是趕緊將他放下來休息會兒吧”
百里豐旻確實有點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她的話。
“現(xiàn)下暑氣重,您和臨兒都來用一碗綠豆湯解解熱氣吧”
戚榮語親自端著一大一小兩個瓷碗放到桌案上,百里豐旻將百里臨之放在臂彎中托舉著攬在胸前,端起茶碗大口將綠豆湯一飲而盡。
許是這碗清涼湯起了作用,片刻后皇帝確實感覺到身上沒那么黏膩了,而百里臨之也因為玩的太瘋眼下早已打起了瞌睡。
戚榮語喚奶娘將他抱下去小睡,見皇帝心情還不錯,腦中將榮宛思告訴她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她斟酌開口,“皇上,聽說張懸已經(jīng)在朝中就職?”。
百里豐旻一愣,隨即應(yīng)道,“是有這回事,怎么,你表妹跟你說過什么?”。
依照皇帝對后宮女人心思的了解,能在他面前說出這句話一般就代表想求他恩典,讓對方仕途更坦蕩一些。身為一個明事理的皇帝‘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的道理他自然了解透徹,所以在不觸犯底線的前提下,他都會或多或少的應(yīng)允下來。
“張懸既然辦的是知事的差事,那妾冒昧問一嘴,此差事可繁忙到需要幾個月腳不著地,有家不能回?”。
邊疆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告捷,工部的工作量大大減少,根本不可能像戚榮語說的有家不能回這樣夸張。
百里豐旻想了想,察覺到端倪,“張長海前兩日告了病假尚在家中休養(yǎng),你兄長也已經(jīng)回到上京軍營,工部上下現(xiàn)在應(yīng)是沒什么需要加急準備的”。
戚榮語心中有了判斷,如此說來,宛思說的應(yīng)該是真的,“皇上,宛思和張懸的婚事是您親自指下的,要不是看宛思過得辛苦,妾本不該在您面前說這番話”,她頓了頓,琢磨著接下來的打算,“榮國公府是宛思的娘家,您看不若由您出面將宛思接回住幾日,也好讓榮家人放心”。
她本來是想直接和榮國公府接洽,但一來考慮到皇帝對榮宛思的小心思,索性就讓事情鬧得大一些,也好讓外人覺得皇帝和外戚小姨子光明磊落,二來有了皇帝這尊大佛撐腰,短時間內(nèi)諒張懸也不敢再做什么糊涂事。
皇帝眸光幽深的盯著戚榮語低低的頭頂看了會兒,伸手將她拉起來,“你心細,能為宛思打算到這個份上也算盡了姐妹情誼”。
玄宗皇帝的話似有深意,但戚榮語無暇探究,末了,她再一次伏在地上拜道,“妾替表妹謝過皇上”。
……
大和四年,七月二十三,秋狩在停辦一年后,又在今時今日如期舉行,皇帝照舊帶上了幾位得他心意又風(fēng)姿綽約的宮妃一同前往獵場,戚榮語因肚子早已顯懷而不在此列。
韓淑妃已經(jīng)有些年沒有陪伴皇帝出過宮了,這回算是體恤她治理六宮的辛苦,順便將韓淑妃也帶上了,后宮不可一日無主,更何況三日?剩下這些事,康太妃主動承擔下來。
戚榮語算是合康太妃眼緣,在皇帝一行人出去的第一天,便在御花園和康太妃相遇,并一同說了會話。
“皇帝在宮中時,這御花園沒有一日是清閑的,自從皇帝去了獵場竟難得的冷清起來。哀家沒想到,你還有這份雅致”,康太妃帶著身后一隊長長的隨侍,身邊跟著戚榮語,放緩腳步悠閑在御花園逛著。
“御花園景色別致,可惜少有人能放空心態(tài)去欣賞”,戚榮語目光望向遠處的唐菖蒲,疑惑道,“妾記得以前這唐菖蒲只在鳳儀宮門口種了一簇,自從宣辛公主因這花的花粉得了蕁麻疹后,宮中就再無唐菖蒲,怎么這會兒宮人竟陽奉陰違在此處明目張膽的撒下種子”。
康太妃搖了搖頭,淡淡笑開,顯然對戚榮語的話很不贊成,“唐菖蒲的球莖治療跌打損傷很管用,而對它花粉過敏的只是小部分人,宮中不能因為這一小部分人的利益就去放棄更大的利益,做人做事都是如此”。
戚榮語在心中過了幾遍康太妃這席話,垂眸道,“那就需要看這一小部分人,重要與否了”。
漱汾在一側(cè)垂首靜聽兩人打啞謎,康太妃低低笑出聲,久經(jīng)滄桑的女聲充滿威嚴,“都說戚氏是名門,哀家今日見識到了,蕙昭儀果然名不虛傳”。
“妾只是一知半解,太妃娘娘才是大智若愚”,戚榮語一手托著肚子,一只手繞到身后托住腰身,謙卑說道。
她們這些人的小動作在咸安宮這位眼里,只能算是班門弄斧,得虧康太妃還算賞識她,要不然以如今形勢她還真成了笑話。
“蕙昭儀不必自謙,哀家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良太后生前與哀家交好,哀家也不愿看見皇帝被女色迷惑亂了心智,在這方面咱們算達成共識了”,康太妃在一株矮小的鈴蘭旁駐足,伸手輕輕撫了撫它的花朵,而后指尖用力將其中一株摘下,“能讓皇帝動情的女人就像這朵不起眼的鈴蘭花一樣,雖然有藥效,但卻抵不住它渾身劇毒,像這樣的花才是宮中最應(yīng)該抵制和鏟除的”。
說罷,康太妃將那株白色的花朵扔在腳下,輕輕跨了過去,淡淡道“既然有毒,就不要親手扼殺,免得將自己也搭進去”。
戚榮語回頭瞥了一眼身后凋零的花朵,接著轉(zhuǎn)身跟上康太妃的腳步離開。
大和四年九月初七,張懸因家中逼迫,與他在外面養(yǎng)的伶兒雙雙跳河殉情,榮宛思作為他的正妻,需為他守孝三年。
戚榮語得知后,命人送去好些補品和銀兩以示安慰。
大和五年,正月初九,戚榮語被允許出宮省親,帶著已滿兩周歲的百里臨之,她被一行宮人簇擁著走到宮門前。
“娘,騎馬”
百里臨之自從聽他父皇提起過在獵場上的事后,這幾天就一直在戚榮語耳邊嚷嚷著要去騎馬打獵,所以當他看到馬車前頭幾駕威風(fēng)的駿馬時,差點掙脫了奶娘的束縛。
“臨兒,我們要去你外祖父家,不是騎馬”,戚榮語用年齡為由跟他解釋不通,只能換一種說法。
直到已經(jīng)去了戚府,這小胖子還在嚷嚷著想要騎大馬,恰巧今日休沐在家的戚榮銳聽見了,很高興的跟戚榮語說,“恪王這份心性,將來是個練武的好苗子,生在皇家可惜了”。
幸虧榮氏和戚有光都不在場,不然讓他們聽見了,又該是一頓數(shù)落了。
“也不知肚子里這一個是不是也這樣頑皮”,戚榮語頭疼似的嘆了口氣。
因是新年,她大嫂安氏也隨著丈夫來到戚府孝敬公婆,安氏剛嫁進戚家就和這個小姑子很合得來,因而言辭間也沒那么生分,很是共情的說道,“娘娘在宮中尚且有皇上壓制著,恪王將來上學(xué)了想來也不至于太出格,哪像崇兒,現(xiàn)在就能跟你哥哥一起來氣我了”。
“誒…都說做母親的不容易,自從有了臨兒后我也算領(lǐng)教了”,戚榮語眼神無奈的看向正在和戚遠崇玩耍的百里臨之,悠悠道。
戚榮語并不知道,這次的省親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她大嫂,此后的一生中,安氏都跟隨戚榮銳鎮(zhèn)守邊關(guān),再也沒有回過上京。
二月十三深夜,戚榮語在一陣劇烈而又熟悉的疼痛中醒來,她勉強扶著肚子,對屏風(fēng)另一面低聲喚道,“清歡,我怕是要生了,快傳產(chǎn)婆來”。
本來太醫(yī)說她應(yīng)二月初就該生產(chǎn)了,可這孩子偏偏像長在她身體里一般,過了十幾天都沒有動靜,這可把清歡她們愁壞了,只能在守夜的時候輪番上陣,隨時恭候這位小主子的到來。
清歡被這聲夾雜著痛苦的呼聲瞬間趕走了睡意,先去里屋看了眼,發(fā)現(xiàn)戚榮語才剛剛陣痛,便沒了方才的緊張,有條不紊的將景嚴宮伺候的宮人一一叫醒,讓他們皆肅手聽令狀守在正殿周圍。
這次戚榮語是足月生產(chǎn),加之又沒有任何外來刺激,所以分娩過程很順利。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穿破云層打照在景嚴宮的每一寸角落時,一聲清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隨之而來。
戚榮語卸下最后一絲防備沉沉睡去,產(chǎn)婆將剛出生有些皺巴巴的孩子用福被包好,抱去給還在屋外等候的韓淑妃看。
韓淑妃容顏依舊,只是因為昨晚休息的不大好眼底多了些青痕,見產(chǎn)婆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走來,她起身相迎,“怎么樣,蕙昭儀和孩子都還好吧?”。
……
沉煙裊裊
又來一個討債鬼,猜猜是公主還是皇子嘞?今天更的晚完全是因為,我家兩只貓主子踩鍵盤耽誤我碼字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