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們的意思就是,無法妥協(xié)咯?”
六十一盞燭燈一起熄滅,讓這個本就昏暗的房間徹底掉進黑暗。這問題一出,沒有任何人敢于回應,悶熱與光線消失帶來的驚恐,讓每個人的喘息聲都在加速。
“我本來以為你們都是明事理的人,或者說至少也該有點自知之明。你們好打算從中做多少梗?嗯?家兄太過仁慈,是不是讓你們都忘記耶夢娜家為何能統(tǒng)治北龍一百七十年了?嗯?說說看,你們打算用什么樣的姿勢去死?”
轟隆一聲,九人圍著的圓桌瞬間崩塌,來自冰霜的寒冷一瞬間驅散了燥熱,把這兒從初秋帶向了寒冬。
“喂!弗蘭德斯!你擱這威脅誰呢?艾琳娜不在你有什么資格跋扈?論繼承順位,路邊隨便找個人都比你優(yōu)先!”
一個響指聲后,房間的一角燃起了一盞新的小燈。在有限的光芒照耀之下,一枚合抱粗細的冰柱由地面貫穿斷裂的桌子直奔天花板,身藍黑披肩與黑色連體衣的弗蘭德斯?耶夢娜手旁,是一尊面容憤怒,手指著他,仿佛正在喋喋不休的人形“冰雕”。
“卿李家的代表已經(jīng)同意,下一個是誰?”
弗蘭德斯一腳將冰雕踹翻,認其在咣當一聲中摔碎。然后雙手抱胸的坐回座位,邪笑著合上了眼睛。
一片寂靜。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一并消失了。
“不說話?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反對?贊成?”
又有七盞燭燈亮起,分別在其他七個攝政官的身后。而為他們持燈之人,則同樣拿著手槍,抵著他們每個人的后腦勺。
“弗蘭德斯…有話好好說,讓你的人把槍放下,咱們有的商量的?!?p> 說這話的人,是個滿臉皺紋的粉發(fā)女性,她對這“危險”毫無感覺,依舊慈祥的笑著。在她胸前的標簽上用北龍文寫著“有姜”,這是仲東行省執(zhí)政官的代表。
“卡庫拉?有姜,我相信您這把年紀的人,應該能看懂現(xiàn)在的情況吧?作為長者,晚輩我希望您能帶頭給大家做個表率。”
那老太太一陣大笑,伸手推開指在自己腦后的手槍,從上衣右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在所有人焦急的注視下,取出了那枚代表著【耶夢娜】的藍金色玻璃珠。
“哪怕只是有任何一點會傷害到人民的舉動會發(fā)生,老太太我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就算內戰(zhàn)只發(fā)生在軍隊之間,軍隊不也是我北龍的子民么?”
弗蘭德斯十分滿意的咳嗽了幾聲,卻依舊毫不留情的說道:“老子的兵沒來之前你可叫的是比誰都歡,真不知道前個整整三天里你怎的就沒有這覺悟,非得等槍指到你腦袋上才在這兒給自己找臺階下。呵呵,你這老鴰遲早得死在這兩面三刀上?!?p> 有姜老太太卻只是應和一般的笑了笑,起身便想要走。
“小輩我什么時候說過您老可以走了?”
剛剛邁出第一步的有姜老太太,忽然感覺不到自己腳的存在了。
寒冷將她的身子與凍硬的小腿分開,使得失去平衡的她狠狠摔了個倒栽蔥。傷口平齊如刀割,冰凍則讓她沒有半滴血流出。老太太在顫抖,即因為害怕,也因為寒冷。
“好的,耶夢娜家族兩票。下一個是誰要表態(tài)?”
這一次,徹徹底底再沒有人敢于出聲。
沒有任何人知道,弗蘭德斯再過去的兩個月里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讓他在性情大變的同時,實力提升了一個檔次。
更沒有人知道,弗蘭德斯和“耶夢娜家族”,到底控制了帝國軍隊的百分之多少。
如果剛剛他的話不是在吹噓的話,那龍疆省的四個軍團和整個帝國艦隊就都已經(jīng)向他宣布了效忠。而若他們的視力和記憶沒有出現(xiàn)問題,那現(xiàn)在弗蘭德斯腰間的那柄劍就真的是北龍省、龍疆省、虎口關省、西固嵐省、東固嵐省的十七座浮空城的控制之權。
這意味著,他的手上已經(jīng)掌握了帝國的半數(shù)軍力,以及接近四分之一的工業(yè)產(chǎn)能。這樣的他,若是掀起一場兵變,失去中央政府統(tǒng)一調度的北龍聯(lián)省根本就沒有抵抗的可能。只要他想,現(xiàn)在的他完全有能力讓北龍重新回到專制時代,只要他滿足的了自己手上的軍隊,這個國家根本就只是他碗里的肉。
所以,現(xiàn)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妥協(xié)。為他所代表的耶夢娜家族投上贊成票,讓他安心坐上皇位,則至少能夠避免立刻到來的政變暴動。只要能回到自己執(zhí)政得行省,就還有機……
“我說各位,您們該不會想著先投個票把我打發(fā)了,然后回去寫檄文組建個什么共和聯(lián)軍來個第三次革命在把我干掉吧?”
那枚冰柱上蔓延出了六條枝丫,向著其他六個攝政官所在的位子緩緩蔓延。
“介意把你們的軍令交出來么?如果介意也沒關系。等下把你們殺了,我一樣拿。所以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我建議你們還是老實一定聽我的話。只要別亂想,別亂動,你們就都還是老子的座上賓?!?p> 拿個曾經(jīng)彬彬有禮,謙遜平和,一心想著為北龍的科學事業(yè)做奉獻的弗蘭德斯,自從其兄長去世,帝國空位,其侄女放棄繼承權后,他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他成了一個野心家,一個瘋狂的軍閥,一個暴戾的人,一個分不清殺人與喝水有何區(qū)別的人。
在六位攝政官的注視之下,弗蘭德斯從座位上離開,輕輕拍了拍冰柱。然后他往前幾步,俯身從蜷縮在地瑟瑟發(fā)抖的老太太卡庫拉?有姜的上衣兜中摸出了他所說的軍令——一個由象牙雕刻成的獅子頭。
在他再度觸摸冰柱,并將其塑形為新的桌子后,他把那軍令拍在了桌子上。而在他身后的卡庫拉?有姜老太,則徹底停止了發(fā)抖。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擁有了三份軍令。
“下一個誰來?不如你吧?!?p> 弗蘭德斯的目光投向了自己正對面的那人,那個戴著眼鏡,相貌平平,黑發(fā)黑瞳黑膚黑棉襖的男人。與有姜老太一樣,在他的胸前同樣有一個標牌,上面寫著的則是“塞諾?!?。
他是卡仕達?塞諾希,當今的塞諾希維爾聯(lián)省主席,也是九人攝政會中唯一一個代表塞諾希維爾的攝政官。
“弗蘭德斯,你該不會真覺得我怕你吧?”
“我覺得你怕。”弗蘭德斯正在玩弄自己的手指,他甚至在以眼神示意卡仕達說話之后,都在沒看過他一眼。
“塞諾希維爾不會妥協(xié),我也絕不會聽你的任何命令。這不是你有的權利,也不是任何人有的權利?!?p> 說罷,他將代表塞諾希家族的橙金色玻璃球重重摔在冰桌上,也抱著胸,閉上眼,靠在了椅子上。若不是因為不合禮制,他現(xiàn)在大概會直接翹個二郎腿,以表達他的不屑和憤怒。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現(xiàn)在反悔不僅來得及,我也愿意讓你在未來當我的首相??ㄊ诉_,好好想清楚我,像你這么年輕的人才在這個時代可是很珍惜的,你的價值應該遠遠大過變成我冰霜的餌料,珍惜你的生命,不好么?”
一束透明的冰箭,直奔著弗蘭德斯的眉心飛了過去。
可惜,弗蘭德斯輕輕的揮了揮手,那冰箭就被其皮膚完全吸收掉了。
而后,在他對面那個可憐的男人身上終于有了黑色之外的第二種顏色和第三種顏色,那就是刺破肌膚與血肉的冰霜的藍,與噴射爆流出的血液的紅。他的心跳和醒核的律動一齊停止了,其背后的兩條元素翼則滿滿的瓦解,變?yōu)榱艘欢阉椴AО愕脑鼐w碎屑。
“真是的,傲氣和自尊這種玩意能帶給你什么呢。死掉之后不就什么都沒有了么?至少先敷衍我一下,先留自己一條命回了老家在想辦法對付我也好,非要在我面前送了命,對你有什么好處呢?”
弗蘭德斯一通冷笑,在其白的與冰雪無異的臉上,顯露出了魔鬼一般的恐怖模樣。并且這模樣并非珞瑟妮那種“怪物在模仿人類時帶來的不適感”,而是單純的“一只想要吃人的惡魔正在等待食物烤熟”的恐怖。
“還有誰想送命?一并來吧,也別一個個的,心煩,累人。麻溜的趕緊說,要命還是要面子,還是兩個都不想要?”
在其四點鐘方向,一個身著藍色禮服的男人站了起來。
他胸前的標牌寫著佳鷗,這是泣神行省執(zhí)政官的標志,他想做什么呢?
他將自己手上那顆藍金色的玻璃珠恭敬的雙手奉上,然后直接跪在了弗蘭德斯腳邊,親吻了他的靴子。
“斐列尼,你的意思是?”
“我將,向您效忠?!?p> “不愧是商人啊,就是能屈能伸?!备ヌm德斯愉悅的撫摸著他頭頂?shù)慕鸸?,然后將其拎起,帶在了自己頭上。
有這斐列尼?佳鷗的表率,其余五個攝政官的心里防線也徹底崩潰,紛紛“投出了”自己“公正”的一票,在這位耶夢娜家族天命所歸的“代表”面前下跪磕頭,宣誓效忠。
“禁衛(wèi)軍聽令!會議已經(jīng)結束,新皇已經(jīng)選出!升起火炬,昭告整個北龍!耶夢娜家將第八次連任登基北龍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