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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花樹1

第二十八章 長安君的風(fēng)范

四季花樹1 晟式嘆 3891 2020-02-24 12:14:00

  為了掩蓋屋里擺著的大沙盤,寢宮的門窗最近總鎖得緊緊的,郝秦仲與遺珠神女夫妻倆可以肆無忌憚的直接赤誠相見。

  他倆已閉門不出整整三日,在一排排蠟燭與油燈間晝夜不分,餓了涼水干糧,累了相擁而眠,興之所至便做點(diǎn)什么。更多時候,他倆在對著沙盤思索,四下里摞著書籍幾乎每一本都被拿來參考過。

  塔神曾給郝秦仲填鴨過三千本書,這是些額外的。

  沙盤上已滿是金銀線和各色旗幟。

  花都往西,創(chuàng)界山兩條主脈,花都往東,修士河與凡人河統(tǒng)稱終生河,北面天帝鼎,南面海岸線,中間是夢想中白塔帝國的疆域。不知各位是否還有印象,杜剛與郝秦仲絮叨時曾提出過“最大疆域”與“最小疆域”的概念。夫妻倆三日來已商定好,大世界山與凡人河之間便是最大疆域,小世界山與修士河之間便是最小疆域。

  八條金線貫穿最小疆域全境,二十一條銀線或勾連或延伸,把國內(nèi)劃分的井然有序。在商定好的最大疆域以外,也有幾道金銀線,隱約將剩余土地等分兩份,密度遠(yuǎn)小于白塔國內(nèi)部。

  白塔疆域以內(nèi),金銀線的焦點(diǎn)或重點(diǎn)都插著紅旗,紅旗腳下精致小筐里塞著疊好的紙。紙上寫著城市可以承載的人口,鹽、鐵、漁、農(nóng)等立國之本,展開來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山河湖海周圍插著白塔軍旗,小筐里同樣有紙條,記載的是在此駐防的原因與要點(diǎn)。

  還有三面熒光小旗,其中一面插在大化城上,熒光籠罩了好大一片。熒光之下有幾面白旗,記錄著目前盤踞于此的小勢力基本信息。

  遺珠神女端詳會兒沙盤,覺得甚是滿意,便鉆到沙盤底下取出摞已裝訂成冊的宣紙??煽吹贸瞿潜緝宰颖环倪^好多次,早已皺巴得不成樣子,神女靠著郝秦仲,最后略微翻一遍,再沒修改什么,又給合上,細(xì)心壓平。

  至此,天下大勢已基本部署完成!

  她打了個哈欠,猶豫著是直接披上衣服拉開窗簾重見天日,還是先與郝秦仲溫存一下再說。

  有人替她做了決定。

  不是郝秦仲,也不是被鎖在外面三天已焦躁不堪的鸚鵡。

  而是太監(jiān)尖聲尖氣的一嗓子:“皇上駕到!”

  夫妻倆相視一笑,趕緊繞出明燈陣,摸到床上,各扯來一件袍子披在身上。

  墨菲定理作祟,夫妻倆果然摸錯了衣服。神女身子小,穿郝秦仲衣服尚可,郝秦仲卻連袖子也伸不進(jìn)去,必須換回來。一來二去耽擱些時間,長安君已推門而入,正看見屋子里像是在進(jìn)行著什么詭異的儀式。

  子不語怪力亂神,他皺起眉頭,嗔怪道:“你倆在搞什么?”說完退出去,隔著門喊:“收拾干凈了朕再進(jìn)去!”

  夫妻倆算是得著機(jī)會。

  郝秦仲祈禱聲“塔神在上,千萬是白天!”一拉窗簾,日頭雖已西斜,還能借到點(diǎn)亮兒,算是如愿。他便隨手撿起一本大而薄的書,扇滅火光,再繞出去穿衣服。

  神女的衣服多,還多少要化化妝理理頭發(fā),相對費(fèi)時,郝秦仲折騰一番,夫妻倆十分默契的幾乎同時理好儀容,手拉著手歸攏下散落的書籍和廢紙,讓屋子稍微像些樣子,才出去拜見長安君。

  無事不登三寶殿,面對著親妹妹和妹夫,長安君不想多禮,也懶得客套,開門見山:“蘇祚燊與月輕塵帶著兵馬叛國了知不知道?”

  郝秦仲與神女遞下眼神,立馬明白對方心意,由神女實(shí)話實(shí)說:“知道?!?p>  閉關(guān)三天不問世事你們憑什么知道?長安君勃然大怒:“果然是你倆搗的鬼!”

  “來看看吧,皇兄,妹妹和妹夫?yàn)槟鷾?zhǔn)備了一份,嗯,驚喜?!?p>  “看看吧,你們究竟在背著朕做一件怎么不得了的大事?!遍L安君被她領(lǐng)著走到沙盤邊。

  聽完二人介紹,長安君沉默良久,終于緩緩開口:“你們想讓三條狗幫忙,把父留下的雞蛋攤開來?”

  這種描述挺準(zhǔn)確,但是郝秦仲不太喜歡,呂寬、蘇祚燊還有月輕塵不是狼狗,不會來分食長安君的雞蛋。

  神女了解自己夫君的脾氣,同時對長安君的心性也是了如指掌,眼看著一場風(fēng)暴想要爆發(fā),身為始作俑者,她得充分發(fā)揮自己作為女人的作用。男人們喜歡熱血上頭,喜歡真刀真槍干,不可否認(rèn)她也一直在信馬由韁,但身為女人,她更喜歡表面上的平靜,也能更快的冷靜下來。本來她想說:“皇兄要在花都做的一切,都會被不折不扣的執(zhí)行,我們所規(guī)劃的大計(jì),遠(yuǎn)在花都城外,可以遠(yuǎn)在千百年后?!?p>  但“皇兄”二字一出口,已點(diǎn)燃長安君的怒火。他站在當(dāng)初呂寬的位置,狠拍已經(jīng)很脆弱的沙盤,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毀去沙盤一角。諸侯一怒,伏尸百萬,流血漂櫓,身為帝王,一角沙盤算得了什么?他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依然怒吼:“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朕這個皇兄放在眼里!”

  在郝秦仲眼里,此番行為卻意味深長,他再忍不住,與長安君針鋒相對,甚至氣勢更足:“這是你親人!你忠臣的心血!你看都不看!這是江山!是社稷!無道昏君!”

  “喊什么?坐下!”她聲音不夠大,但夠尖銳,壓得住這兩個早已過完青春期,聲音變得低沉的男人。

  郝秦仲真聽話,聞言轉(zhuǎn)身打翻一片油燈,坐在燈架子上。

  長安君卻沒被鎮(zhèn)住,指著她:“你在跟朕說話?”

  “朕什么?坐下!”親為兄妹,從小一起長大,長安君向來寵著她慣著她,即已喊出一遍,她不憚再喊第二遍,喊去他的皇權(quán)與威儀,把他從君王喊回哥哥!

  長安君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

  男人這輩子別跟女人比眼睛大,特別是跟與自己血脈相通的姐妹。眼睛大,炯炯有神,會說話,那是爹媽留下的基因好,只要她敢跟你瞪回來,那準(zhǔn)是沒突變。長安君你不是能瞪嗎?瞪啊!我還會抿嘴呢!她硬是把長安君給瞪得軟下來,回頭找地方坐。

  郝秦仲看老婆占了上風(fēng),知道自己這時候該唱紅臉,便起身,把剛用屁股蹭干凈的地方讓出來,自己繞過沙盤,去坐窗臺。

  長安君見狀,賭氣推翻幾盞油燈,也不管什么灰塵、油煙,非要比郝秦仲坐得高些。

  看著腰板兒拔的溜直的二人,神女甚是無奈:“你倆有意思嗎?”

  “少管,趁我還想聽,說?!遍L安君真的被從皇帝吼成了哥哥了,連自稱都變成“我”。這個著實(shí)不容易,神女總隱姓埋名跟百姓打交道,“我”、“本宮”、“小女”之類切換自如。長安君生下來就是皇帝,后來把自己鎖在后宮數(shù)年,從來自稱朕。

  郝秦仲對這深入簡出的皇帝陛下不甚了解,不知他看起來十分霸道的話里已做出多大讓步,倒也沒再針鋒相對,只望著天花板打哈哈:“你想聽我還不一定想說呢。”

  神女沒時間解釋,趕緊圓場:“別管他,我想說!”

  上到神明下到市井小民,不會聽話音的在位置上坐不穩(wěn)。神女看似普通的一句話,長安君聽了卻頗為驚訝。兩人談話不暢,和事老出來貶誰幫誰有門道,挨貶那個實(shí)際上應(yīng)該與他關(guān)系更近。好妹妹呀,一塊兒長了二十幾年,說被拐跑就被拐跑啊。

  他倒不是心生芥蒂,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正常現(xiàn)象,這點(diǎn)兒容人雅量沒有,還怎么做帝王?他想的是,妹妹不蠢,可以如此信賴窗臺上那個故意擺出混混架子的男人,那他也沒理由不信。君王們總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總有刁民想害朕”,誰都可能是刁民,親妹妹不可能,她托付終身的男人也不可能。

  于是他冷靜下來,主動出言緩和氣氛:“白塔,樂土,權(quán)神京,還有南邊在你們規(guī)劃以外的那些帝國,都不是小說傳奇里那些純粹意義上的帝國。我們不是居于絕對地位的統(tǒng)治者,而是守業(yè)者。妹夫,呵,這叫法真肉麻!前段時間里,你跟父走得很近,他老人家的計(jì)劃你是清楚的,也明確表示過支持。我怎么可能不想統(tǒng)帥萬民,壯大社稷,但身為神子,該為父考慮。外面的世界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父在天帝鼎內(nèi)仍會遭到反噬。鼎里守不住,鼎外的一切都是空談,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你該懂?!?p>  “懂。”郝秦仲跳下窗臺,在破爛沙盤上指點(diǎn):“所以您看,我們規(guī)劃的帝國未來并沒有覆蓋驄陽界全境,還設(shè)置了起碼兩個假想敵??梢院茇?fù)責(zé)任的說,塔神不會受到任何影響?!?p>  “你不用刻意隱瞞,杜剛插手了是吧?不光是選擇背著我?guī)椭?,他可能連父都不忠誠,如果我猜的不錯,他效忠于你身體里那奇怪的靈魂。不要激動,我仍然信任他,對于強(qiáng)到可以翻天覆地的高手,只能信任不是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們所規(guī)劃的一切非常好,改變現(xiàn)狀維持新的平衡,沒有任何漏洞。我只是想問,你們?yōu)楹螆?zhí)意改動呢?在我看來,這并非必要?!?p>  神女站出來:“是我的意思?!?p>  “包容不無限。如果你要說的是替孩子報仇這樣的蠢話,那么哥哥勸你千萬不要說出來。在知道這樣牽強(qiáng)的理由后,哥哥再不可能視而不見?!倍艅偸莻€碎嘴子,長安君可不是!相反,他的話思路十分清晰,只是把真正意圖給掩藏起來,聽不懂的不需要聽。

  視而不見!就算你真是這么想的,只要還能編出冠冕堂皇的理由,作為哥哥,包容可以是無限的。

  神女不需要編,在杜剛那里確實(shí)說過要向世界宣泄憤怒,現(xiàn)在她冷靜下來了。想讓喪子之母忘記悲傷需要很久,讓她在大多數(shù)事情上回歸理智并不難。

  “哥哥了解其他帝國嗎?”

  “父留下的資料我都看過?!苯Y(jié)果堂堂正正,過程完全可以省略,在后宮里一邊揮汗如雨一邊埋頭苦讀什么的,實(shí)在是麻繩提豆腐。

  “如何評價?”

  “滿紙烏托邦。父同樣留給我一千萬兩黃金,我把他們鑄成寢宮,睡得不是很舒服。御民要靠糧食與文化,鞭子或糖豆不行。”長安君言盡于此。

  神女替他將未來的兩種可能說出來:“他們的統(tǒng)治毫無意外會崩塌,一枝獨(dú)秀或者遍地開花的,都是白塔。我希望遍地開花。”這正是神女積極策劃戰(zhàn)爭理由,她認(rèn)為白塔的理念足夠好,包容而謙和,可以讓凡人們活得清凈而滋潤。至于諸神歸來后看見滿地都是白塔的旗幟也無妨,文化還在。

  “我有百萬雄師,八百里花都養(yǎng)不起,所以你要給分出去。但是那三個人,你該如何保證他們不會有狼子野心?我不認(rèn)為我們留在花都里的后代,可以與蠻荒中崛起的強(qiáng)敵抗衡?!遍L安君不僅僅是惦記著皇位,他可以保證自己的兒子、孫子到不知叫什么的孫子都得到良好的教育,都不會忘記使命。外面那些體內(nèi)沒有流動著神血的人,他信不過,不想讓諸神回來后看見茹毛飲血的野人,或者對曾經(jīng)存在過得輝煌文明一無所知的凡人。

  杜剛憑空出現(xiàn),以右手按左胸:“陛下,這是我的事情?!本捶Q陛下可以,他沒有稱臣。

  “不,朕有更好的辦法?!闭f完,他抓起地上散落的毛筆,在口中潤潤,在沙盤的花都平原之上,寫下四個大字:

  文!化!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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