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開飯了！”
婦人吆喝著。
一臉別扭的李文豪，跟一臉別扭的劉固武，跟在師娘的后面。
三個人，一人端著一大盤餃子從廚房走了出來。
“靠點邊?！笨粗鹊淖眭铬傅膭⒏?，婦人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一下子把老人拱到地上去了，之后“哼”了一聲，也不去扶，放下盤子擰身就走了。
劉固武笑嘻嘻地沖她爹做了個鬼臉后，也追著娘親跑了。
娘倆都不管，李武就更不可能主動去扶癱在地上的老人了，沒辦法，最后這個任務(wù)也只能落在李文豪的身上了。
費力地把先生從地上撈起來，扶在凳子上，再三確認后，看先生沒再摔在地上，李文豪才有些埋怨地看向了李武：“爸，來之前不是說好了，少灌先生點嗎……”
李武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這一刻面容居然有點苦澀，他輕嘆了口氣，問：“你聽說過自嗨型喝酒嗎？”
拿起老人已經(jīng)空了的酒杯，李武示意了一下：“半杯！”
又端起自己同樣空著的酒杯：“五杯……”
“……”
“好吧……”憋了半天，李文豪愣是沒想出有什么不對，只能無奈地吐出兩個字來。
“好?”腦袋都趴在胳膊上的先生突然抬起頭，大聲問道：“好什么好?”
醉醺醺地把酒杯拿到眼前，認了半天，又把李武的杯子也拿了過來，辨認了半天。
“切！”
老人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搖晃著說道：“喝啊，大半杯就在那擺著，養(yǎng)魚呢？”
大半杯酒?看著自己杯底淺淺的水漬，李武愣是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個什么邏輯。
想了想，李武伸出兩個手指沖著老先生晃了晃：“這是幾？”
老人一撇：“四!”
“可以，沒問題了……”
……
年三十的夜晚格外熱鬧，第一次在村子里面過年的李文豪也終于體驗到了什么叫過年，過年又是多么熱鬧。
白天來的時候，就滿村子都是亂跑瘋鬧的，不知道誰家的孩子在放花炮。
而一入了夜，原本寂靜漆黑的村子里就徹底炸翻了。
在短暫的安靜后，第一個不知道是誰家?guī)У念^開始，之后鞭炮聲就連綿不絕地響了起來，從開始到現(xiàn)在斷斷續(xù)續(xù)一個多時辰了，愣是沒停過。
而隨著加入放鞭炮的村民越來越多，本來還是“噼啪”作響的鞭炮聲，也逐漸連成片，開始變成“轟隆隆”的，如打雷一般的巨響。
中間更是時不時地會穿插著婦人，孩子的驚叫聲，以及大人們的歡笑，當然更少不了那一聲聲刺耳的“咻~”
“咻咻~”
“啪！”
“你倆也出去放炮去吧！”還強撐著不下桌的老先生大著舌頭說道。
當然，他早就喝高了，而且李武根本都沒灌他，純粹憑著自己就把自己灌多了。
李武就納了悶了，自己什么都沒做，這老東西醉成這樣，這都不知道第多少次從地上扶起來了，讓回去睡覺也不去，還一個勁兒在這嚷嚷，讓自己快喝。
他這一杯不到的都拼掉自己七八杯了，還養(yǎng)什么魚，魚都淹死了。
更讓人郁悶的是，自己這還沒怎么樣呢，他在那地板上不起來，這算個怎么事兒啊……
不過好在師娘善解人意，也知道自家男人是個什么酒量，也不在意這些，反而還不斷地安慰著父子二人：“老劉他這些年過得也不怎么順意，雖然在村子中教書過得還不錯，生活也不困難，但其實過得并不開心，現(xiàn)在也是因為太開心了，才鬧成這樣惹你們笑話了。
其實老劉這些年來一直都想要盡自己可能的幫助一些人參加初醒……”
“參加初醒……”老人一吹胡子，揮拳胡亂喊道。
手放在老人后背上，輕輕地撫順著，師娘又繼續(xù)說道：“我們家劉根生啊，常說雖然自己這輩子過得平平無奇的，但他有個叫李固武的厲害兄弟。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沒能成戰(zhàn)反而成了他這輩子的遺憾，他不止一次說過如果當年哪怕他是個一階，他都非得跟著李固武去那最北方看看。他總跟我講李固武的事跡，講了三十多年了，講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但是他愛講，我，也愛聽?！?p> 師娘笑容溫婉，先生酒醉酩酊。
老人突然嘿嘿一樂，扯著嗓子如同說書一般喊了起來：“誰人知那李固武，于千里奔襲，身負重傷之后，面對著那堂堂異族魔將，竟還是一笑置之：
一式劍浮屠，我請魔將赴赴赴赴赴死呀啊~”
已經(jīng)是整體呈現(xiàn)一個扒在桌子上的狀態(tài)，先生還是跟說書唱戲一般，迷迷糊糊地說著各種各樣李固武的事跡。
所有的事，李文豪在學(xué)堂不止一次聽過，溫婉婦人在家里領(lǐng)著女兒也不止一次地聽過。
所有的事跡都說了不知道多少遍，都磨破了嘴皮子一樣。
在場的幾人只有李武如同置身事外，茫然無措。
他之前就知道這老人很推崇李固武，但竟是從沒想過會推崇至此。
眼神復(fù)雜，默默地倒?jié)M杯中酒，李武第一次自低一頭的跟老人碰了個杯。
老人趴在桌上昏睡，嘴里冒著胡話，婦人在后面面色溫和，李武杯中酒一飲而盡。
劍浮屠啊……
“不好意思??！”婦人抽了下鼻子，揩了下有些濕潤的眼角：“老劉他今天太高興了，讓你們見笑了?！?p> “那個，文豪啊，你也跟著你姐姐出去放炮去吧，記得穿好衣服，注意安全，也看著點你姐姐，別讓她傻勁兒上來了再亂跑嚇到人！”師娘擠出一個笑容，沖著李文豪說道。
而李文豪點點頭，叫了劉固武一聲。
劉固武老老實實的跟在李文豪身后，雖然說比李文豪高了足足一頭，年級上也大了好多歲，但此時卻像個小孩兒一樣扯著李文豪的衣角，跟在他后面。
二人拎著一袋子鞭炮和花炮出去了，留下三個上了年紀的人在屋子里面互換眼淚。
扯~
李文豪回過頭，看向劉固武。
“哎，文豪，你說我爹他是不是這里不太好?”一邊說著，劉固武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總這樣，跟個孩子似的，喝點酒就坐那里哭天喊地的，每次念叨的都是他那個跟我同名的兄弟，也不知道他那兄弟他爹咋想的，非得學(xué)我爸，給他兒子起這么個名字?！?p> 抬腳踢開門外兩側(cè)的積雪，劉固武繼續(xù)嘀嘀咕咕地說道：“我娘也是，每當這時候，還陪著我爹哭?！?p> 想了想，劉固武又指了指腦袋：“你說，他倆是不是這里都不太好?”
這種話，李文豪當然不能往下接，只能猶豫著說道：“可能，那個叫李固武的真的是個值得先生欽佩的人吧?！?p> 劉固武不以為然。
“畢竟，先生是村子里最有學(xué)問的人，而能讓先生這么欽佩的人，肯定也是個很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