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靈夕仔仔細(xì)細(xì)清洗了頭發(fā)和身體，擦干后還鋪上了香粉。她給自己挑了一套玄色改良長衫，內(nèi)襯暗紅色里裙，再將袖口認(rèn)真纏緊，腰帶也反復(fù)調(diào)試舒適度，別上了在成都小店機緣買下的回紋古銀帶扣。頭發(fā)高高束起馬尾，綁上一根大紅色布帶，隨意的垂落背部。
最后套上了一雙一直舍不得穿的獸皮長靴，坐到銅鏡前，美美的畫了個妝，還把口紅涂得明顯了些，她想自己看起來更燦爛。
她自嘲，“萬一死掉了，毫無血色的樣子多可怕，只能靠口紅撐著最后的美貌了。雖然，可能死掉了也沒人會看見了，就，一個人永久的呆在那個地宮里?！?p> 晚飯吃得異常尷尬。張靈夕笑呵呵地說著楊祎小時候被人揍的故事，其他幾人卻分外凝重。
她不想再看他們擔(dān)憂的臉，草草吃完，站起來猛干了三杯酒，“不是什么大事，你們干嘛苦大仇深的。我還是挺厲害的吧。嘿嘿。而且除了道法，我現(xiàn)在的劍術(shù)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了呀。道長們當(dāng)然是覺得我厲害，才讓我去啊。不然，這么威風(fēng)的高光時刻，干嘛讓我去。你們準(zhǔn)備好美酒等我回來吧?！?p> 崔甯拿起酒杯，道：“祝你馬到成功?！?p> 感情細(xì)膩的楊祎已經(jīng)沒法話，心尖滴血的王謹(jǐn)已完全不愿意說話，只有沉著堅毅的崔甯，還能冷靜地配合張靈夕演戲了。
餐桌上的氣氛正壓抑，張先來了，“靈夕，走吧?！?p> “哦，好?！睆堨`夕馬上起身，“我去拿東西，馬上過來。”她一路小跑回房，心中嘀咕，上山用不了半個時辰，張先比原定時間早來了很多，看來是又有了新的情況了。
她把平日里制作的大量符咒揣進(jìn)懷中，腰上也纏了個腰包，塞滿了大量符咒，短刀插入皮靴，緊了緊腰帶和護(hù)腕。
她朝銅鏡里看了一眼，覺得自己前鼓后凸的模樣似乎很狼狽，于是披上了剛做好的玄色大披風(fēng)，將自己整個身子遮住了。本來靈動的造型，看起來壓抑了很多。“呵呵，本來想留給他們一個輕松美好的形象呢。算了。被看見滿身裝備，更讓人不省心。大斗篷的模樣，起碼很像個高冷女俠呢?！?p> 張靈夕打開房門，大家都站在小院里。王謹(jǐn)?shù)哪樕呀?jīng)快要結(jié)冰了。她擠出一個笑臉，走出去拍了楊祎一下，“我的七白膏快要用完了，等我回來，你讓青山給我送點上來，最近都沒空下山……”
楊祎沒有說話，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了她。張靈夕用力回抱了他。她松開雙手，挪了一步，主動擁抱了旁邊的崔甯，并把下巴靠在他肩頭，輕輕耳語，“生命很脆弱的。世俗眼光，身后評價，都是身外之物?；钪臅r候不負(fù)自己的真心，才是人生值得。好好過吧……”
說完，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崔甯用力地?fù)Я藫?p> 最后，張靈夕笑瞇瞇地看著王謹(jǐn)，主動抱住了他，側(cè)臉貼在他熱乎乎的脖頸，在他耳邊喃喃說道：“我不知道我們算什么。但我很肯定，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承諾。記憶里曾經(jīng)有過美好就夠了。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p> 王謹(jǐn)重重箍緊懷中的人兒，“我不明白。”她笑了笑，“你明白的?！?p> 張靈夕用力掙開王謹(jǐn)?shù)膽驯?，快步走向站在遠(yuǎn)處的張先，“師叔，走吧?！?p> 張先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張靈夕快步跟上，腳步?jīng)Q絕，直到拐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抬起手臂，揮手道別。但，沒有回頭。
離開青城學(xué)宮后門不遠(yuǎn)，蕭潯站在路邊。張先看了他一眼，對張靈夕說，“我先上去，你快些趕上?！?p> “好?！睆堨`夕走到蕭潯面前，歪著腦袋道，“怎么，專程來送行啊。不躲我啦？”
蕭潯沒有意外她會這么說，勾嘴一笑，“我也不想躲你。但是你做了選擇。我只能躲你?！?p> 張靈夕仰頭一笑，“你以前為什么不這么直白呢？”
蕭潯正正看著她的眼睛，“我直白了，就能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嗎？”
“不能。”張靈夕哈哈大笑，“我希望我愛的人，只對我一個人好。你好像對所有人都是那么好。我并不特別?！?p> 蕭潯苦澀地笑了笑，心中凄然。其實，他只是習(xí)慣了給所有人笑臉，雖然那些都是無關(guān)痛癢的人。因為太在乎，才如臨深淵，小心翼翼，將真正的愛意緊緊隱藏，能被看到的，只是裝不下溢出來的星星點點。
他不自覺地抬起右手撫住了胸口，輕輕說道，“你知道很危險對吧。這都是你想做的對吧?！?p> “嗯?！睆堨`夕心中一酸，避開視線低下頭，“還是你了解我?！?p> “我有個問題，其實很早就想問你?！笔挐☆D了頓，還是道，“我們以前就認(rèn)識，對不對？還……”
張靈夕笑出了聲，也就此打斷了他的說話，“這個問題嘛。以后有機會再告訴你吧?！?p> 蕭潯怔怔看著她，不愿意挪開眼睛，但終究，也沒再說話。
“我走了?！睆堨`夕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是她在水中彌留之際看到的臉，她從來不提，不代表她不記得。那才是她這輩子的第一個吻。這少年，也是她小時候女扮男裝出去惹了禍，機緣巧合救過她的人，他那瘦瘦的背脊，她永遠(yuǎn)會記得。可惜，現(xiàn)在她并不能和他相認(rèn)，更有很多不能說的細(xì)枝末節(jié)，還不如只字別提了。只是，可能她永遠(yuǎn)沒機會以真實身份給他說一聲謝謝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想著或許會再也不見了，心中酸楚，猛地回頭小跑撲進(jìn)蕭潯的懷抱，緊緊抱住他，“你以后如果真喜歡哪個姑娘，一定只可以對她一個人好。而且，男子漢大丈夫的，你主動點。”
蕭潯也緊緊回抱住她。“如果將來我有幸還能遇到心動的姑娘，我一定會的?！?p> 張靈夕掙脫懷抱，頭也不回的走了。
抵達(dá)道觀，張先直接領(lǐng)著她去了玉清道人的修室，一開門，魯蜃跪坐在長桌前，一臉風(fēng)塵仆仆，長桌上放著一根通體黝黑的金屬棍，就三十公分左右，是她設(shè)計的“絕塵”沒錯了。
“魯叔叔，辛苦你了。”張靈夕鄭重地行了個大禮。
“試試你的專屬兵器吧。好在及時趕回來了?！濒旘椎故且荒樤频L(fēng)輕，雖然聲音有一些疲累。
張靈夕拿起絕塵，比她想象重還要沉一些。她右手輕輕握住，閉上眼睛，左手來回觸摸。嗯，是它了。她猛的甩開，絕塵變成不到一米的錐形長棍，她凝神使用念力，棍身發(fā)出藍(lán)光，稍縱即逝。她點點頭，收起絕塵。再次拱手向魯蜃致謝。
末了，迎著幾位道長的目光，故作輕松地舉起絕塵搖了搖，“絕世神兵都能及時送到，今晚，我應(yīng)該有驚無險啦。各位師叔師尊，放下心來吧?！?p> 張靈夕指了指一旁的地墊，“還有一些時間，我打坐一會靜靜心，師叔說了玄陰之力會亂人心神，我怕我定力不夠。嘿嘿?！彼肽袷且环矫?，最重要的是，她特別害怕看眾人關(guān)心的眼神，大家都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雖然，她自己也這么覺得。但她一點也不害怕，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就是沒有絲毫恐懼感。
或者，她覺得自己就是被獻(xiàn)祭的，不想掙扎了?！敖o我這種靈力，老天選中的。咋辦呢。老天最大啊。一命換很多命。是我的榮幸。”
張靈夕盤腿坐下，將絕塵放在膝上，閉上眼睛開始運氣。
房間很安靜。大家都各懷心事的思考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