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三層的小公子們不太明目張膽的輕聲討論，二層的顯達(dá)貴人們就克制多了。
除卻幾個知情的，其他人縱然心有疑惑，也是淡淡然面不改色地繼續(xù)欣賞歌舞。只是幾位皇妃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繃緊。
只有16歲的五皇子，輕聲嘀咕了一句，“我怎么覺得她那么面善。在哪見過呢？”
高臺之上，張靈夕半垂著眼睫，看著底下的表演。
內(nèi)侍已經(jīng)飛快的準(zhǔn)備了餐具擺在了她面前，她拿起筷子夾了一片鴨肉放入口中，輕咽了后，低聲道：“你這位置，果然視覺效果最佳嘛？我之前在底下，都沒看清幾個正臉。”
蕭軍瞥過眸子，“喜歡看？早點說啊，我不就叫你上來了?！?p> 張靈夕露了個無奈的表情，“我說，你這么做，小心你那些老婆誤會。”
“誤會？她們有資格誤會我嗎？”蕭軍露出了一點稍縱即逝的不耐煩，“她們安份點呆在后宮才是最佳生存之道，都明白的?！?p> 其實，蕭軍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就是想給張靈夕明目張膽的獨一份寵愛。莫雪已經(jīng)不在了，他倆為了各自的驕傲，蹉跎了最好的年歲，讓遺憾無法改變。好在他還有這個女兒，他已經(jīng)不能給她名分上公主的榮寵，這點行動上的疼惜，難道還要遮遮掩掩嗎？蕭軍不想，也不怕任何人的眼光和指摘。
“有看上的嗎？”張靈夕看著底又換了一位輕歌起舞的美人兒，瞟了一眼底端坐的皇子們。
蕭軍手指跟著節(jié)拍輕叩桌面，道：“又不是我選妃，我看上什么。他們自己心里有數(shù)，過幾天會想著法子透露給我的?！?p> 頓了頓，蕭軍半瞇著眼睛看過來，“你有看上的嗎？”
張靈夕又嘆了口氣，“我能看上什么。我也選妃嗎？”
“哼。”蕭軍嗤笑了聲，“噢，你自然是不需要了，那幾筆風(fēng)流債都沒處理好?！?p> “你又知道了。”張靈夕真是服了他了，“你能不監(jiān)視我嗎？就算監(jiān)視也別看這些男歡女愛的東西啊。我也一把年紀(jì)了……”
“別……我沒監(jiān)視你?！笔捾娚斐鰞蓚€手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但我長著眼睛。你看那蕭公子和王公子的表情……肯定是都沒如愿?！?p> “……”張靈夕無語地?fù)u了搖頭。
蕭軍又看了看崔甯，“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和崔家小子走得最近嗎？那會你誰都不搭理，就還愿意跟著崔家那小子玩玩?！?p> “……”張靈夕是真五體投地了，“我說，您真的挺注意我的啊?！?p> “廢話，沒看見底下坐著我七個兒子嗎？男人，天生就會想保護女人，我就這么一個……”蕭軍眼眸飛速輕掃一圈，沒把那兩字說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端起了茶杯，“虞家宗主有求到鄭淑妃那兒，想讓我給賜個婚?！?p> “鄭淑妃？賜婚？”不太關(guān)心世家中枝繁葉茂關(guān)系網(wǎng)的張靈夕聽得一頭霧水，而且她的魂魄又被桌上的大蝦給勾了去，這一盤比她以前吃過的蝦蝦都大都肥美，何況這寒冬臘月的，新鮮河貨倍兒有滋味。
蕭軍癟了下嘴角，“虞宗主的夫人也姓鄭，知道了吧。那虞……什么來著?！?p> “娉婷是嗎？”張靈夕心不在焉地接話道。
“喲，你知道啊?！笔捾娦∫馔獾谋砬椤?p> 張靈夕拖著尾音說：“能不知道嗎？金陵城有誰不知道虞家小姐對崔家公子一往情深呢?！?p> “你怎么看？我沒答應(yīng)呢。想著，崔甯這孩子我也挺喜歡的，所以留了一手?！笔捾娚焓帜闷鹨恢淮笪r。
張靈夕大驚，“您別……這里有人……別剝，放下……不不不，剝了您也請塞自己嘴里。噢……謝陛下……”
蕭軍就喜歡看小姑娘被他捉弄了又無可奈何還不敢反抗的模樣。平日里兩人私下吃飯，姑娘臉皮厚得無法無天的，都沒有捉弄的半點樂趣。只有在人前，她顧忌頗多，經(jīng)常會驚慌失措。
陛下是開心了，看見這一幕的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再懂得表情管理的大人物，也是臉色一凜。心中泛起的無數(shù)句四書五經(jīng)不允許說的感嘆詞，這陰陽令主受寵的程度著實不一般……
張靈夕有些食不知味地咀嚼著大蝦，腦海里卻開始盤算一些她之前沒有過，但是現(xiàn)在覺得似乎可以考慮的想法。
比如，她如果嫁給崔甯的話……
好處自然是不必說，這樣完成了崔家長輩的期盼，崔甯如常成婚，不必面對來自家族和世人的流言蜚語，自己的身份，哪怕不是以公主之名下嫁，陰陽令主頭銜加皇帝的寵愛，也不會失禮于崔家世代大將軍的門第。但婚后，就可以在事實上成全她最好的兩個朋友。他倆家世好什么都不缺，自己真正能為他們做的事不多。
而對她自己來說，崔甯雖然是過命交情的好友，感情終究和生死相許的戀人不同，有一天她得早早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他自然是會傷心難過，但不會一生受困于此意難平。
壞處嘛……張靈夕還是隱約怕那幺蛾子的皇后命格說，萬一……引起什么腥風(fēng)血雨，或者被有心人利用連累了崔家甯家的人，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而且，這婚能配合著完成，生娃還是不行吧……她可不能做任何對不起楊祎的事。可常年無所出，哪怕對外裝得感情再好，也難免有被逼著納妾的風(fēng)險……
張靈夕腦海里已經(jīng)開始設(shè)想無數(shù)中可能，眼睛漫無目的的東張西望，冷不防對上王謹(jǐn)冰冷的眸子，頓時心中一梗，倉皇逃命的眼神又撞到了隔壁蕭潯身上，兩人都是微微一愣，轉(zhuǎn)瞬，蕭潯看著她給了個微笑，張靈夕也跟著勾起了嘴角。
一時間，一個從未正面想過的問題浮現(xiàn)在張靈夕心頭，她喜歡過蕭潯嗎？街頭偶遇被救，被蕭潯背著走了幾條街……其實她回去也掙扎過，要不要找機會找蕭潯相認(rèn)一下，畢竟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萌生了告訴別人她面具下真相的念頭。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轉(zhuǎn)眼莫雪撒手人寰，她成了圣旨上的皇后，繼而裝乞丐出走金陵……任何一星半點兒還沒成型的苗頭，都被惡狠狠掐死在了搖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