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蝶一見樂靈珞的模樣,立即站起身,向齊治穎行了一禮,跟著樂靈珞離開清音樂坊。
隨后,齊治尋從樓上下來,在齊治穎面前坐下,見齊治穎還在望著剛才樂靈珞離開的背影,“別看了,這個樂小姐可不簡單?!?p> “四哥何出此言?”
齊治尋將剛才在樓上的見聞告知齊治穎,“方才我在樓上見那個吹笛子的,那個丫頭叫衣衣,她推門見是我,聊了沒兩句,開門就走?!?p> 齊治穎覺得這些事情無關痛癢,完全是邊際之語,不由得皺了眉頭。
“阿穎你可知道,那個衣衣是什么人?”
齊治穎坦白地搖了搖頭,等著齊治尋后面的話。
“我也不知道,”看著齊治穎握緊的拳頭,齊治尋失了逗他的樂趣,笑著再言道:“我雖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可我上次救她的時候,身上好幾處刀傷,完全是被人追殺的逃命亡徒。”
聽到這里,齊治穎眼神里面終于帶了些好奇和探究的意味,那是齊治尋想要看到的。
“可是,她開門走后,在蝶舞姑娘的門口,攔住了剛才同我們一起喝茶的樂小姐,與她在門口說了幾句話?!?p> 齊治穎眉頭擰的愈發(fā)緊了。
自圍獵回城以來,他一直在查樂靈珞的身份,可是樂靈珞在三年前,也就是認識若蝶之前的身世經(jīng)歷,一無所獲。
他本以為樂靈珞可能是對立面的人安插過來的細作,可是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樂靈珞連王府都很少出去,根本未接觸過那些人。
所以,樂靈珞從將軍府走丟到遇見若蝶的八九年間,所有的經(jīng)歷仍然是個謎團。
“話我是沒聽到說的啥,不過樂小姐看見我走近的時候,著急想要擺脫衣衣的糾纏,匆忙下樓,我聽得明白,衣衣叫她‘四姐’,阿穎,依你看,衣衣和這位樂小姐是什么關系?”
齊治穎陷入沉思,并未回答。
“反正不簡單?!饼R治尋總結(jié)道。
樂靈珞自那日從樂坊回到將軍府就心事重重的樣子,明日就是新年了,雪凝也不見自家小姐眉間的憂愁消減,沒事的時候,就只一個人坐在屋子里發(fā)著呆,雪凝問過兩次,但樂靈珞總是擺擺手說沒什么事,也就沒辦法再問。
樂靈珞回想著在清音樂坊見到衣笛的場面,那日衣笛在樓上攔住她,驚喜般地喚了一聲,“四姐?!?p> 樂靈珞早就決定拋開過去的事情,忘記那些人、那些事,可是最近好像很不如愿,先是見到赤芍,又是遇見衣笛,掩飾著自己的慌張,樂靈珞面無表情地回答衣笛,“姑娘,你認錯人了?!?p> “我不可能認錯,四姐你怎么不同我說一聲,就莫名其妙消失了三年?”衣笛是一個固執(zhí)的人,本來是想繃著臉,埋怨樂靈珞的不告而別,可是真對上了,話到嘴邊,卻又換了一個語調(diào)。
畢竟,自己跟著她也有五年,雖有怨念,怨她的不告而別,但更多的是想念,想念有一個人,教自己內(nèi)功心法,教自己習武弄劍。
“姑娘,你真的認錯了,我不認識你,而且我是樂府的二小姐樂靈珞,不是你的四姐?!睒缝`珞不想同衣笛糾纏,她知道衣笛來這肯定是有事要做,通音樓女子外派,若遮面,必有任務在身。
她能說通赤芍不透露自己的下落,雖然實則是赤芍壓根不想管他們的事,可是她卻沒有信心不讓衣笛告密,憑借衣笛對尹初塵的崇拜程度,加上恪守規(guī)則的執(zhí)拗性格,她一定會告訴尹初塵。
衣笛禁錮住樂靈珞的胳膊,不讓人離開,瞬間擼起樂靈珞左邊的袖子,盯著樂靈珞小臂上的小塊胎記,語氣稍冷了下來,“四姐,你真無情,認出了我卻當不認識,明知道樓主和大家找你這么多年,卻還是不愿露面?!?p> 樂靈珞看著齊治尋從對面的房間里走出來,正向這邊走來,“姑娘,你真的認錯了,不過是胎記在同一個位置罷了?!倍蠹泵闲渥?,掙開了衣笛的手,慌張下樓,全當沒聽到身后衣笛又叫的一聲“四姐”。
想著想著,樂靈珞就擔心自己的行蹤被衣笛告知尹初塵,更加憂愁。
其實,衣笛完全沒有將她的事情告知尹初塵,因為固執(zhí)的人會有固執(zhí)的想法,在樂靈珞不承認自己是憐簫之前,衣笛不覺得有將樂靈珞的行蹤透露給尹初塵的必要。
下午的時候,空中開始飄起雪花,越來越大,不過一個時辰,漸近黃昏時,地上就積了厚厚的一層雪。
若蝶歡喜雀躍地前來樂靈珞的院子,想跟她一起,再體驗一把當年在雪中打鬧的樂趣。
“珞兒,想什么呢?”若蝶蹦蹦跳跳地闖進屋,拍了一下樂靈珞的肩膀,使得對方嚇了一跳。
“沒想什么,外面下雪了呀?!睒缝`珞回過神,注意到若蝶頭頂?shù)难┗?,看著外面飛揚的雪花,臉上浮現(xiàn)出柔和的神色。
“是啊,別想那些煩心的事了,陪我打雪仗吧?!比舻话牙饦缝`珞,領著人跑到院子里,雪凝急忙取下屏風上的斗篷,追了出去,生怕樂靈珞著涼,給其系上。
雪凝剛為樂靈珞系好帶子,就被一個雪球“啪”地砸在了后腦勺上,雪球散開,一部分留在了發(fā)間,一部分鉆進了衣領里,冰冰涼涼的,冷不防打了個激靈。
而后聽見了身后銀鈴般的笑聲,還有眼前自家小姐眼角不容忽視的笑意。
“雪凝,你也一起玩呀,可好玩了?!?p> “于姑娘,”雪凝轉(zhuǎn)過身,看著還蹲在地上抓緊時機制雪球的若蝶,也抓起一團雪向若蝶拋過去,“姑娘趁奴婢不注意偷襲,不作數(shù)的?!?p> 若蝶一個閃身躲過了雪凝擲向自己的雪球,還沖著雪凝做了個鬼臉,“作不作數(shù),我都已經(jīng)打了,你有本事打中我呀。”
雪凝連著幾個雪球都沒打中若蝶,倒是若蝶的雪球投過來五個,有三個都能砸中她,立在一旁的樂靈珞也往雪凝的頭上加了點“料”,看著雪凝滿頭白雪,笑出了聲。
聽見樂靈珞的低笑,一貫冷靜淡漠的雪凝竟也撅了撅嘴,控訴樂靈珞的落井下石,“小姐,奴婢已經(jīng)夠可憐了,你怎么連著于姑娘一道欺負奴婢!”
“哈哈哈哈,雪凝,你青絲都變白發(fā)了?!比舻钢┠凉M頭“銀絲”,捧著肚子坐在地上,不可抑止地大笑。
“啪”、“啪”兩個雪球同時落在了若蝶的腦袋上,有一些甚至吃到了嘴里,樂極生悲說的大概就是若蝶吧。
“好啊,你們兩個趁我歇息的功夫,竟然合伙偷襲我?!?p> “于姑娘,不好意思呢,奴婢這叫以牙還牙,難道你忘了你第一個雪球是偷襲了誰嗎?”雪凝照著方才若蝶沖著她做鬼臉的模樣,回敬了若蝶一個。
對上院子里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主仆兩人,若蝶加快了手里滾雪球的速度,兩手并用,一個接一個地拋向樂靈珞和雪凝。
三個人在院子里玩得不亦樂乎,久而久之,哪還有什么聯(lián)盟陣線,團好了雪球就向另外兩人拋出去,“咯咯咯”的笑聲回蕩在樂靈珞的院子里。
樂靈珞也不再想,在清音樂坊碰見衣笛的事情,心情終于輕松了。
直到有丫鬟過來傳話說,該去正廳用年夜飯了,三人才休戰(zhàn),整理整理儀容走去正廳。
房頂上,被雪蓋了一身的元兆終于敢動了動,抖去身上的雪,沖兩只手哈了幾口熱氣,搓搓手暖和暖和。
元兆覺得自己大概是這世間最可憐的貼身護衛(wèi)了,離王殿下嫌自己泡的茶不好喝、研的墨不夠細,這些細活只能交由依清來做,不然自己就要被扣工錢,他目前已經(jīng)靠依清養(yǎng)活了,再扣錢,后半輩子怕是沒得活路了。
那他能做什么呢,就像如今這般在別人的房頂上,兢兢業(yè)業(yè)地潛伏數(shù)日——照離王殿下的吩咐,盯緊樂靈珞的動靜,有什么情況立即匯報。
元兆本來沒有什么怨言,可是他暗中監(jiān)視了三天,實在受不了了,人樂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飯食都基本是在自己屋用的,元兆真不覺得有什么可監(jiān)視的,覺得自己的一身武藝都讓離王殿下給白白浪費了。
揉了揉凍麻了的雙腿,元兆終于跳下房頂,飛是飛不動了,只能打著哆嗦向離王府走去,心中流淚:回去就讓安嬤嬤給下碗餃子,再讓依清給燒壺熱水。
他現(xiàn)在非常需要溫暖和關懷!
樂靈珞一家人一起吃過年夜飯,樂古傾就讓家中的幾個女眷回房歇著了,留下自己和樂青凱端坐著守歲。
“聽珞兒說,你想要迎娶樂坊的一個女子?”樂古傾問道。
自從樂靈珞和蝶舞見過面,樂靈珞覺得蝶舞是一個識大體的溫婉女子,不矯揉造作,也不多事,樂青凱擇其做將軍夫人,既斷了朝中想要通過結(jié)親拉攏將軍府關系的人的念想,也成全了樂青凱的心意,不失為良配。
樂古傾和葉菱易被樂靈珞說的動容,也就沒了想要再為樂青凱擇佳偶的想法,只要樂青凱下定決心,他們便不再阻攔。
樂青凱迎上父親考究的眼神,端正神色道:“的確是這樣,所以孩兒希望爹娘成全,不要對蝶舞有偏見?!?p> “你倒也不必如此緊張,我同你娘商量之后,沒想過阻攔你的事情,我也已經(jīng)向皇上遞了折子,皇上批準了?!睒饭艃A看著樂青凱堅定卻透著期待的眼神,解釋道。
樂青凱想過樂靈珞沒說服樂古傾兩人,自己還另準備了一套說辭,想著一定要讓他們二人同意,卻沒想到這一關已經(jīng)打通了,已經(jīng)在心里打了幾十遍的草稿被廢棄,“爹,這么說,你們二人早就同意了?!?p> 樂古傾點了點頭,繼而又言,“前兩天,你娘找人合了你們二人的八字,又推算了良辰吉日,年后的初八正是個好日子,臨近上元節(jié)你不就要出征了嗎,你娘想著早點把你的事辦了,我們也不用再操心了?!?p> “我們知道,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你妹妹的事是別在你心底的一根刺,自從你妹妹丟了之后,你沒日沒夜地讀書習武,都快二十歲了也不想著成家,就是想尋回你妹妹之后,再娶妻生子,不然你沒辦法原諒自己?!?p> 樂青凱父子二人從來沒有這樣表露無疑地談過心,如今樂古傾吐出的真情實感,不由得讓樂青凱心里一酸,因為他知道,不只他心里別著根刺,爹娘包括環(huán)兒,心里都有這根刺,時不時扎得心生疼。
“爹,當年弄丟妹妹是我的錯,你和娘都沒怎么怪我,我能有什么苦,倒是孩兒不孝,讓你們苦了這么多年?!?p>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如今你妹妹也找回來了,你也能撐起整個將軍府了,等你成家立業(yè),爹就可以真的向陛下請辭,好好地陪你娘喝喝茶、下下棋,過過閑散生活?!?p> “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撐起整個將軍府?!睒非鄤P拱手在樂古傾面前跪下,語氣堅韌,向樂古傾表達著自己的決心。
樂古傾慈愛地拍了拍樂青凱的肩膀,“爹相信你,起來吧?!?p> 吃過年夜飯,若蝶拉著樂靈珞回了自己的屋子,鉆進了被窩,樂靈珞吩咐雪凝搞了三個湯婆子,一人抱著一個。
若蝶要把雪凝也拉進被窩,雪凝覺得主仆有別,愣是不上去,直到樂靈珞也拉她,雪凝沒有辦法,只好脫下鞋子,湊了進去,三個人圍坐在床榻上取暖。
“雪凝,其實在我這里,你不用把主仆觀念牢記在心上,你就像是我的小妹妹,把我當作姐姐就行,不用一直記著我是你主子?!睒缝`珞見雪凝少有出現(xiàn)的局促模樣,出言安慰道。
若蝶也是豪爽地拍了拍雪凝的肩膀,“是啊,珞兒說的沒錯,我也算是半個丫鬟,跟珞兒照樣是姐妹相稱?!?p> “奴婢與于姑娘,那怎么能一樣,你是小姐的救命恩人,老爺和夫人的義女,也是主子?!毖┠€是刻板地辯解道。
“嘿,我說你這丫頭怎么就不開竅呢,說了大家都是姐妹,哪有這么多規(guī)矩,你還跟我爭,看來是想我懲罰你了。”若蝶放下手里的湯婆子,對著手哈了一口氣,開始撓雪凝癢癢。
雪凝被咯吱地笑倒在床上,連忙求饒,“好姐姐,我錯了,我錯了?!?p> 若蝶大功告成地哼了一聲,收回了手,“這才對嘛。”
然后,在雪凝和樂靈珞的眼神中,若蝶踩著鞋子走到窗邊,打開了窗子,“你們快過來看。”
兩人也下了床,走到窗邊,就看見外面“嘭嘭”綻放在夜空中絢爛的煙花,伴隨著報時的打鑼聲和噼里啪啦的爆竹聲。
“新年快樂呀!”若蝶一下抱住身側(cè)的兩個人,送上大大的笑容。
“新年快樂?!?p> “新年快樂?!毖┠X得這是自己這么多年過的最快樂的一個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