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粹宮,一片寂靜,看門的小太監(jiān)已不見蹤影,院中人景蕭瑟,或是主位落敗,全都另謀出路了。
舒云煙帶著納蘭嫣和木曉來到鐘粹宮內(nèi)殿,一路上竟沒看到一個宮人,虧得明妃是個愛熱鬧的人,如今卻是冷冷清清。
內(nèi)殿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依舊金碧輝煌,珠光寶氣,明妃早就把素衣?lián)Q下,此刻濃妝艷抹,風(fēng)姿依然。既然求不得皇上的憐憫,只換來無盡的冷漠和厭棄,又何必再讓自己這么狼狽呢?她還穿她以前的衣裳,就算是正二品的宮裝,讓如今她這個從二品的明妃來穿,她也十分理直氣壯,其實,也沒有人會說于禮不合。
“又來一個看本宮笑話的!”本是自嘲的話,明妃的語氣卻極其驕傲,是呀,誰能從她嘴里討得好處。
看來有人比她先來過了,或許是賢妃吧,舒云煙這樣想著,沒有說話。按照她之前吩咐的,納蘭嫣和木曉徑直走向明妃,木曉一把扣住明妃,拉住她的左手,翻開衣袖,納蘭嫣也在一旁配合著。
“你們要干什么?”明妃頓時驚恐,一邊掙扎,一邊大喊著,“舒云煙,本宮可告訴你,皇上并未廢妃,本宮現(xiàn)在與你平級,你怎敢如此對本宮。”
話音未落,木曉與納蘭嫣其實已經(jīng)放開了明妃,回到舒云煙身邊,納蘭嫣輕微頷首,舒云煙了然,揮了揮手,示意倆人在外頭候著。
待木曉和納蘭嫣退了出去,舒云煙才慢慢走到明妃跟前,明妃正一臉擔(dān)心的檢查自己的左臂,見舒云煙走過來,狠狠的瞪著她:“她們到底對本宮做了什么?”
“什么也沒做?!笔嬖茻熎降臄⑹鲋聦?,不過她知道明妃一定不會相信。
果然,明妃冷笑:“呵呵!你當(dāng)本宮傻??!”
這句話讓舒云煙想起御花園春季的殘荷,想起那次明妃落水,而此刻她站在鐘粹宮,俯視著坐在梨木椅子上的明妃,突然心生惻隱,不知明妃得知她左手腕上的金鑲玉瑪瑙鐲的真相后會怎么樣,她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坝幸患愫敛恢榈耐拢衄F(xiàn)下你知曉后,也于事無補,你還想知曉此事嗎?”
乍一聽,明妃以為舒云煙問的是方才木曉和納蘭嫣對自己做的事,可是仔細一品,往事?她看了看自己的左臂上,確實什么傷痕也沒有,于是放下了衣袖,也遮住了手腕上的鐲子。復(fù)又想了想舒云煙的話,按住紊亂的心緒,開口道:“你說來聽聽!”
“從你嫁入東宮到被封為德妃,十四余年,從未誕下過皇嗣,連身孕都不曾有過,你可覺得遺憾?”舒云煙知道明大人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不然也不會送明貴人和明答應(yīng)入宮,可她也想聽聽明妃的想法。
明妃不得不承認舒云煙口中所述之事,比起以往的那些痛處來說,這才是她的命門,她本想發(fā)作,將舒云煙轟出去,卻見她一臉平靜,沒一點看笑話的得意表情,她就有點莫名其妙了:“本宮遺不遺憾,管你什么事,你就不能有話直說?”
舒云煙見明妃十分抵觸,于是耐心的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明大人之所以做這些事,按他的說法,皆是為了自己未來的外孫,我好奇的是,他為什么選擇了明貴人和明答應(yīng),卻放棄了自己的嫡女?”
“誰說父親放棄了本宮?他第一個便來找了本宮···”明妃下意識反駁,越說越不對勁,警惕著瞪著舒云煙。
“可你卻沒有答應(yīng)?”既然找不到任何證據(jù)證明明妃參與其中,舒云煙也大概猜測著或許她真的沒有做。
明妃想了想,或許是太久沒有人與她交心了,又想著自己實在沒什么值得舒云煙算計的了,于是緩緩道來:“先不說本宮到底能不能懷上子嗣,這些錢財人脈能不能用到,就說此事有違律法,會損害到皇上的利益,本宮當(dāng)然不會做,而且也極力勸阻了父親,可惜他不聽,竟然瞞著本宮,去串通了那兩個小賤人,害得明家家破人亡?!?p> 明妃表面張揚跋扈,脾氣暴躁,其實也全是明大人將她寵成這樣的,嫁入東宮后,她滿心歡喜,情竇初開,義無反顧的愛上了玄君徹,他是她的夫君啊,他就是她的天,她愿意為他付出所有,她要站在他這邊,甚至不惜與父親為敵,只求他能多喜歡她一點點。
“你還沒有回答我,此生沒有子嗣,你會不會遺憾?”舒云煙打斷了明妃的回憶。
沒有子嗣又什么好遺憾的,她遺憾的是不能為玄君徹生下一兒半女,她遺憾的是始終懷不上他們的孩子,不過現(xiàn)在就算有,他也不在乎了吧!明妃自嘲的搖了搖頭:“現(xiàn)在說這個有何意義!”
看著明妃無力的樣子,或許她的心結(jié)并不在子嗣上吧!舒云煙默默將想說的話藏了起來,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明妃卻突然對著她的背影,語無倫次的大聲說道:“本宮此生光明磊落,從不殺生,后宮里哪個高位嬪妃手里沒幾條人命的,可本宮沒有,本宮暈血啊,哈哈哈哈哈···可是為何,為何他再也看不到本宮的好了······”
舒云煙看著她淚流滿面,大喊大叫的樣子,有些瘋癲,不由得皺眉。
比起剛進宮的她,舒云煙長得越發(fā)驚艷了,又媚又純,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是怎樣同時出現(xiàn)在她臉上的,明妃咬牙切齒的看著舒云煙,心中憤憤不平:“都是因為你,魅惑皇上,不要臉的賤人!”說著,竟起身朝舒云煙撲過去。
若是正面剛,直接開打,舒云煙哪里是明妃的對手,只能往后躲避,卻還是被明妃抓住,一個巴掌打在了舒云煙的左臉頰上。
明妃的手勁兒著實大,舒云煙只覺得腦子嗡嗡作響,眼前有一瞬間的花白,她甩了甩頭,才看清了周圍。木曉和納蘭嫣聽見不對勁的聲響,就立馬趕了進來,卻還是晚了一步。此時木曉用力牽制住狂笑掙扎的明妃,納蘭嫣護住舒云煙,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舒云煙紅腫的臉頰,指印清晰,又因為明妃帶著戒指打下來的,細微處還有些滲血,納蘭嫣只恨自己今日為何沒帶藥箱。
明妃看著舒云煙一臉狼狽,心里著實暢快,她是開心的,她不想哭的,可眼睛總是不停的流下眼淚來,她突然覺得好無力,干笑幾聲,任由壓制,不再動彈。
舒云煙用手試探著碰了碰臉頰,“嘶~”倒吸了一口冷氣,感覺火辣辣的疼,她皮膚嬌嫩,平時玄君徹哪里舍得讓她磕著碰著,明妃這回恐怕連側(cè)一品妃位都保不住了。
其實,舒云煙一點都不生氣,她還在苦惱著回去怎么跟玄君徹解釋才不會讓他生氣心疼。明妃從來都沒有害過她,就算舒云煙有意算計將明妃推入荷花池中,她也從未做過什么實際的報復(fù)舉動,所以舒云煙相信她說的,相信她的光明磊落,那這一巴掌就當(dāng)扯平了她的落水之難吧!
回到琉璃殿,納蘭嫣也從太醫(yī)院拿來了藥箱,一臉氣憤的給舒云煙上藥。一旁的木曉正跟木靈、泉兒和小喜子三人解釋發(fā)生了什么。四人同仇敵愾,表情一致,皆是認為不能就此放過明妃,一定要告訴皇上,然后狠狠的懲治她。
“你也這樣認為?”舒云煙斜眼看著正在給自己抹藥的納蘭嫣。她猜測納蘭嫣雖有氣憤,但一定也和她一樣糾結(jié)著,畢竟明妃也是可憐之人。
似是知道舒云煙動了惻隱之心,納蘭嫣輕輕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而且就算你不說,皇上也會看出來,我的藥還沒有神奇到能讓你一兩個時辰內(nèi)就痊愈到毫無痕跡?!?p> 就在她們說話間,身在清正殿的玄君徹已經(jīng)聽他派去保護舒云煙的暗衛(wèi)稟報了此事,他扔下手中的奏折,一邊起身,一邊對著門外的祿安吩咐道:“擺駕琉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