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格外透亮高潔,雖然如此,卻時有云霧飄過,遮擋了它的光芒,讓觀賞的有心人不得如意。
舒云煙側身睡著,背對玄君徹,眼里毫無睡意。玄君徹似有感知,低聲道:“可是膝蓋疼得睡不著?”
她沒說話,想裝成熟睡的樣子,靜默半晌,也不知心里想到了些什么,輕輕轉身,便撞上玄君徹漆黑的眸子,像深淵一般,溶在從窗外依稀透進來的月光中。
玄君徹撫過舒云煙的肩頭,落在她的背后,輕柔的環(huán)住她,嘆息聲里滿是無奈和心疼:“唉,委屈你了?!?p> 她身體一僵,玄君徹自是感受到了,于是把她摟進懷中,給予安撫。
舒云煙枕在玄君徹的臂彎里,貼在他的胸口,忽而扯了扯嘴角,一抹輕笑掩匿在黑暗中。
天邊將將亮起,仿若霜降,起了大霧?;屎笃鹆松?,正在梳妝,憐星急匆匆的從門外進來,沾了一身水汽,怕過給了皇后,便站在門邊行了禮。
“何事?”皇后心中有不好的預感,便先開口問了。
憐星又是行禮:“稟主子,珍妃娘娘投繯了?!?p> 后宮嬪妃自縊或是服毒自戕乃是大罪,是要禍及家人的?;屎笊頌楹髮m之主,自是有疏忽之過的?;屎蟮故锹犅劻俗蛉招龔氐拇_去了趟永寧宮,只是發(fā)生了何事卻無人知曉,說到底珍妃還是從二品有封號的妃子,這事兒還得稟告了玄君徹,得了他的旨意才能處理。
皇后頓了一會兒,才開口道:“皇上那兒······”
“主子放心,已經(jīng)派人去稟告了?!睉z星微微福身。
皇后滿意憐星辦事妥帖,點了點頭,復又皺眉:“此時,恐怕皇上還在永延宮吧?!?p> 永延宮。
祿安正服侍玄君徹穿衣,舒云煙一早便醒了,或者說她整晚都未曾睡著,她靠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她膝蓋上的不是小傷,得臥床靜養(yǎng),納蘭嫣擔心她,便求了皇上恩典,準她住在偏殿的暖閣里,便于她時刻照料舒云煙。
祿安伺候玄君徹整理好了龍袍才彎身稟告:“皇上,納蘭醫(yī)女正等在殿外求見?!?p> “讓她進來罷?!毙龔芈曇粲行┥硢?,又轉頭望向一臉寧靜的舒云煙,她的睫毛細長搭落在眼底,遮住了點點泛出的青色,玄君徹眼神愈加繾綣,放柔了聲音,“我去上朝了,待會兒讓納蘭醫(yī)女陪你用早膳?!?p> 舒云煙徐徐睜眼,側頭微微頷首,沒有過多的表情:“嗯。”
祿安去而復返,后頭跟著提著藥箱的納蘭嫣和打了清水來的木靈。
“啟稟皇上,方才永寧宮宮人來稟告,說是珍妃娘娘投繯了?!钡摪猜曇袈涞剡€帶著些不敢置信,顫抖的混響。
玄君徹立在原地半晌沒說話,他背對著舒云煙,舒云煙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見面對著她的三人回避天顏的低著頭,不敢出聲。
等的夠久了,舒云煙嘆氣道:“皇上節(jié)哀。”
祿安經(jīng)舒云煙提醒也反應過來了,連忙跟著說:“皇上節(jié)哀?!?p> 不過一個后宮的妃子自縊而亡了,玄君徹身為清陵王朝的天子又有什么好為之悲哀的,舒云煙不過是猜測珍妃于他意義不一般,而祿安順著她的話那一句節(jié)哀也印證了她的猜測。
舒云煙嘴角扯過一抹諷刺的笑,聲音卻是清明:“祿安,來稟報的宮人可有說何時發(fā)生的事?”
祿安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看玄君徹的臉色,才恭敬的回道:“回貴妃娘娘的話,是珍妃娘娘的貼身宮女今早進去服侍時才發(fā)現(xiàn)的,那時······珍妃娘娘便渾身僵硬了,想來是昨晚······”
“若說是昨晚,難道沒有宮女守夜?也無人發(fā)現(xiàn)異常?”舒云煙的話語有些步步緊逼了。
“人若是起意一心求死,又怎會給自己留有退路?!毙龔亟又嬖茻煹脑捨?,有些怒氣沖沖的,明白人卻也聽得出不是對著舒云煙發(fā)的火。
舒云煙盯著玄君徹的背影,“時辰不早了,你還得上朝,這事兒就交給皇后娘娘罷。”
玄君徹轉身,對上舒云煙的眼睛,還是仿若閉目養(yǎng)神時的寧靜的臉龐,眼波流轉,透露著些許的擔心。玄君徹心中一暖,渾身的怒氣去了大半。
祿安適時出聲:“回皇上,方才皇后娘娘確已派人來了,還請皇上示下?!?p> “按宮規(guī)舊例即可?!毙龔氐闹家馑朴行┏龊醯摪驳囊饬?。
祿安怔了一下,才彎身行禮:“是。”
玄君徹沒在意,舒云煙卻看得真切,她趁著玄君徹轉身離開之際,慢悠悠的掃了祿安一眼,只一眼,但當中蘊含的涼薄之意,卻讓祿安頓時冷汗津津。
納蘭嫣目不斜視,低著頭,安靜的仿若不存在一般,等著玄君徹帶著祿安出了門,才提著藥箱,走到床榻邊,為舒云煙換藥。
她一走進,舒云煙才發(fā)現(xiàn)她顯然是被嚇白的臉色,舒云煙心下輕松了不少,不禁笑出了聲。
納蘭嫣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盯著自己,又想起方才她在皇上跟前試探的那番話,怒嗔道:“如今你笑了,看來這傷是好得差不多了。”一邊說著,一邊下手重了些。
舒云煙反射性的往旁邊躲,連忙求饒:“我錯了我錯了,還請納蘭醫(yī)女輕一些?!?p> “呵!”知她是想與自己玩笑,安撫自己,納蘭嫣臉色紅潤了些,復又想起些什么,不放心的問,“她死了便死了,你為何要當著皇上的面問這么些問題,我怕······”
舒云煙打斷了她,聲音慵懶:“我只不過是問出了他心中的疑問而已?!?p> 納蘭嫣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長須一口氣:“此事完結了便好?!?p> 完結了嗎?舒云煙勾唇,側顏煞是好看,她任由木靈為她凈臉,末了,挑眉道:“木靈,永寧宮主子死了,底下的宮人今后恐怕不好過罷。”
木靈一愣,收起手里的錦帕,才福身道:“主子放心,奴婢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