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李夢晨是不是那個名動天下的劍客,到了父親面前卻仍舊如同一個孩子一樣脆弱。
李夢晨低頭看著腳下的土地,一股青草混雜著泥土的氣味沖入鼻腔,這十五年來痛苦不堪的記憶也一同涌入心頭。這十五年每一次的被欺辱,被追殺,被冤恨,被唾罵,同時化為一陣巨大的酸楚,鉆入心中。
李夢晨雙拳用盡全身力氣猛的一錘地面,一種近乎嘶吼的聲音從口中傳出:“爹,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過得多痛苦?!你知不知道我受了多少無以言說的折磨?!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報仇我承擔了多少!你知不知道?!”
當李夢晨提到報仇,溫良候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黯然。
李成民緩步上前,摸著李夢晨的頭,道:“知道,知道,你說的那些父親都知道。晨兒,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苦了。”
“可你為什么要失蹤?為什么要讓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人世?只要你出現,我又怎么會受這么多的折磨?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出現?”
“晨兒,我...”
李夢晨抬起頭來,看著父親,眼睛血絲遍布,大滴的淚水如同奔涌一般落下:
“我要你告訴我,你到底,為什么現在才出現?!”這一句話字字都用了很大的力氣,每個字都如同根釘子一般。
李成民面對李夢晨的質問,沒有回答,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顫抖著伸出右手,輕輕撫摸著李夢晨的頭,就像李夢晨小時候那樣。
向來沉穩(wěn)的李夢晨,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在乎,但此時在父親的安撫下卻哭的如同孩子一般,幾乎都要哭到斷氣,那種撕心裂肺的聲音久久回蕩在空曠的森林中。
李成民看著李夢晨這個樣子,心中也是難過萬分,再也抑制不住,一道清澈的眼淚從眼角緩緩流了下來。
溫良候不知何時背過了身子,眼神里充滿著凄清,望著遠方的漆黑,眼前卻模模糊糊浮現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道李夢晨哭了多久,才在父親的安撫下逐漸慢慢平復,只有微微的抽泣。
“對不起,是父親對不起你。若是可以的話,父親多么希望受這些苦的人是我??!可是父親也沒有辦法。”看到李夢晨平復下來,李成民說道。
溫良候走上前,說道:“左將軍,既然李公子已經平復下來,還是盡快給他說明情況吧。雖然我們已經設局,防止醉判官發(fā)現我們與李公子有接觸,但他如果出來太久,我怕多生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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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夢晨三人坐在一棵大樹下,月光照在李夢晨那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照出他臉上的幾道紅印。賈辭安則是依靠另一棵大樹旁,有些百無聊賴的在嘴上叼了根狗尾巴草。
“晨兒,父親要給你講的事,最初的起源應該是在三十年前,那時候我年少輕狂,剛剛在邊疆當上了前鋒參領,正是意氣風發(fā)的時候。那時候雖然皇上已經不理朝政,但是天朝國力卻還極為強盛,邊疆常年太平無戰(zhàn)事。而就在某一天,我忽然收到了一個命令。”
“那命令說,北方有一個叫做赤狄的小部落意圖進犯邊疆,幸而生死判提前截到消息傳來。上面送來了一份地圖,并派我所在的隊伍先去赤狄進攻,先下手為強,打他個措手不及。接到命令后,大軍馬上前往赤狄,而我則被派為前鋒,帶領一隊人馬先行進攻,掂量掂量敵人的戰(zhàn)斗力,順道打探一些有用的情報,以便于日后的總攻。”
“第一次攻打赤狄,我便對這個不起眼的小部落刮目相看。這樣一個小小的部落,民風竟然如此彪悍,區(qū)區(qū)三百人就敢阻擋我們一千人馬,結果竟然還使我們寸步難進,連一絲一毫都未打進去。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一種無畏的信念和決心,那種決心深深震撼了我?!?p> “我連續(xù)發(fā)起四次猛烈的進攻,但都失敗了。當時人馬因為連續(xù)的奔襲和進攻,已經變得疲憊,我只得下令安營扎寨。而就在扎寨之后的第二天清早,忽然聽到外面戰(zhàn)鼓響起,營帳外一陣陣騷動,似乎有人尋戰(zhàn)。我當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面對這樣懸殊的人數差距,他們竟然還敢主動求戰(zhàn)。我披甲出了營帳,更讓我沒想到是,來尋戰(zhàn)的人竟是一個手持雙劍,英姿颯爽的女子。而那個女人,就是你的母親,陳凝云?!?p> “我母親?”李夢晨心里忽然浮現出一個美麗的身影,雖然這個身影已經變得模糊,但是那種溫暖卻絲毫未減。
“不錯。當時的阿云是赤狄部落的一個統領,雖然是女兒身,但是巾幗不讓須眉,一身好武藝加上出色的指揮能力讓她在部落里備受尊敬。我們當時的進攻,對她來說是一次無恥的侵略,所以她不顧族人的勸阻,一個人單槍匹馬到了我們營帳前叫陣,要擔任前鋒的我和她一對一決個生死?!?p> “那父親,你去應戰(zhàn)了嗎?”
賈辭安有些輕蔑的笑了聲:“我說李大劍客,你能不能動點腦子,左將軍要是沒應戰(zhàn),怎么可能會有你?”
“烏達猜的沒錯,我當時的確應戰(zhàn)了。最開始我看的來的是個女流之輩,心里還有些輕視,取過自己的亮銀槍,便隨意一蹬馬,上前應戰(zhàn)。但是我和她交手的一瞬間,我心里便意識到自己錯了,這次遇到的乃是勁敵。我和她從清早一直斗到中午,斗到兩個人筋疲力盡,幾乎連武器都有些舉不動了。我倆約好各自回營,吃完午飯繼續(xù)再斗?!?p> “下午她來的時候,身后還跟著一小隊人馬。她后來告訴過我,第一次她是偷跑出來的,但是第二次她想出來,部族圣女執(zhí)意反對,最后拗不過她,才同意派一些人馬保護她,才讓她來。下午我二人又斗了許久,一直斗到天黑,可還是未分出勝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