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密羅古木
“這房子,怎么樣?”
常庚握拳捶了捶江紹和的肩膀,語氣里難得有些嘚瑟。
“我姐打理的很好?!苯B和努了努下巴,回答地極利索。
常庚白了他一眼,撇撇嘴沒反駁,隨即轉(zhuǎn)向坐在沙發(fā)上砸吧嘴的季云謙,瞪了他一眼,“撐的你?!?p> 季云謙挑眉,沒理會。
江蕪難得下廚房,有人捧場,她自然高興,便笑道:“慢點喝,鍋里還有。”
常庚咳了一聲,沒給季云謙說話的機會,“他飽了。晚上喝湯容易水腫。”
季云謙被這么噎了一句,訕訕地放下碗,“好嫂子,我明兒再喝?!?p> “明兒他趕飛機。”常庚冷冷地插話道。
江紹和在一旁聽著,有些好笑。
“不飛了,不飛了——”季云謙摸了摸光滑的臉蛋,“那鬼地方……”
“你去南非干什么?”江紹和跟著坐下,抄起身旁的木雕,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
“三木出新品,我媽寶貝著,硬要叫我去實地監(jiān)測。”季云謙撇了撇嘴,他寧可待實驗室。
三木是季云謙家的護膚品牌。季云謙是家中獨子,父親季樺和母親夏林都是植物學(xué)家。因為夏林是嚴格的素食主義者,三木在創(chuàng)建之初就嚴令禁止產(chǎn)品研發(fā)過程中任何的動物活體測試。
季云謙對植物學(xué)沒太大興趣,但對自己的臉很上心,三木的所有產(chǎn)品,都繞不開他。
“你媽呢?”常庚問。
“大西北呢。”季云謙無奈地說,“她和我爸空不下來,年年往西北跑,估計不弄出個沙漠綠洲是不會退休的?!?p> “所以就你去南非實地?”常庚問。
“是啊,這個季度三木主打肌底水光精華套裝,原材料就在南非,叫密羅木,是儲水界的扛把子,還得過獎,被稱作‘化妝界的奧斯卡’。三木在南非設(shè)了實驗室,為期四周的體內(nèi)實驗。不是我吹啊,不出意外,這次新品又能大撈一比?!?p> “這么肯定?”常庚挑眉,這句話每隔幾個月就能從季云謙口中聽到。
“認真的。這個項目是我媽親自批的。別的不說,光是成分,什么辣木籽、角鯊?fù)?、印度楝葉、石榴果、沙棘果什么亂七八糟的提取物,還有密羅木那奧斯卡,我媽這次的野心是真的大?!?p> 季云謙坐正身子,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莫名地,江紹和有一種小學(xué)生背課文的喜感。
季云謙緩了口氣,繼續(xù)說,“而且,據(jù)我媽說,新品的延展性會是一次護膚界的大革命,換句話說,只要兩三滴,就夠整張臉了。當(dāng)然,像常庚這種超大臉另當(dāng)別論?!?p> “皮一下,就很高興?”常庚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不過啊,你就算皮兩下我都不會買單?!?p> “你臉上那坑坑洼洼,缺的不是水,是心眼兒?!奔驹浦t甩了甩手,“你看我家紹和保養(yǎng)的,比較比較?!?p> “他是仙人,不能比的。”常庚笑著搖頭。
何止是仙人。江紹和的清冷孤高,是江家一脈承襲的。
他以前調(diào)侃他朝露夕菊,不著煙火,從心所欲。江紹和笑笑,舉起相機,就給了他一個特寫。拍完,他指了指鏡頭里的常庚,說了一句:“看這傻樣。”
“新品出來以后,給我留一套。”江紹和放下了手中的小象木雕,換了個小巧的木雕核桃,咯噔咯噔地在放手心里盤。
“仙人下凡了?”季云謙驚愕,“呃,我是說那啥,這一般給女孩子用的?!?p> “知道。”江紹和沒過多解釋,他下午才答應(yīng)了小丫頭,自然不能食言,“我先上樓休息了?!?p> 說著,江紹和拎起茶幾上的一袋小玩意兒。
“不是,紹和,你……你什么時候背著我們找小嫂子了?”季云謙跑過來攔住江紹和。
“送你個核桃,補腦,美白?!苯B和隨手把木雕核桃塞給季云謙,接著從袋子里翻出一盒熏香,遞給常庚,“給你的寶貝房子除除味兒?!?p> 趁季云謙沒反應(yīng)過來,江紹和拍了拍他的肩膀,繞過他,徑直上樓去了。
回房,江紹和才看到,手機上有一條消息,竟是一個小時前收到的。
“秉燭夜游,木瓜熟了?!?p> 下面是一張模糊的照片,燭光熹微,枝葉間,木瓜,果然熟了。
江紹和看愣了,他想到,在夜市,她問他,有沒有點過蠟燭,不是生日蠟燭的那種。
他說,有,以前停電就會點。
她問,如果不停電呢?
他說,平時的話,宗祠里會點紅燭。
她問,不是宗祠呢?點燈的時候,會點蠟燭嗎?
他笑著說不會,江家規(guī)矩多,節(jié)儉是其中一條。
她嘀咕著,憑什么不能點蠟燭啊……
然后,她沉默了半晌,接著問,那秉燭夜游,是什么樣的?
他不知怎么回答,她沒再問,買了一對紅燭。
原來,秉燭夜游,能見著木瓜熟了……
丫頭趿拉著鯨魚圖樣的毛絨拖鞋,紅燭滴著紅蠟,她繞著小院的卵石小徑散步。在木瓜樹前,她突然停住,撥開一樹葳蕤,順勢把手中的紅燭靠近了些。
影影綽綽間,她見著了一顆青木瓜,比她的手掌還要大,已是熟了。
燭光閃爍,她在笑,嘴里還喃喃著他的名字,一遍遍重復(fù)著,木瓜熟了。
他想到,方才季云謙說,小嫂子……幾乎是下意識動作,他撥通了她的號碼?;秀遍g,他只想親耳聽她歡快的聲音——紹和哥,你看吶,木瓜熟了。
鈴聲響起,他猛的回神,又連忙按掉??砂吹粢院螅睦镉职蛋灯诖?,或許下一秒,她就會回撥給他,然后軟軟地問一句,紹和哥,剛剛你找我嗎?
剛想到這,他渾身一激靈,一陣濃烈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他握住手機的雙手暗暗用力,指甲深深地嵌到指腹間,卻渾然不覺疼痛一般。
魔怔了,他這樣想,甩開手機,魔怔了,真是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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