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眼見那晴空化烏云(二)
“趙天河的消息,父親已經(jīng)知道了吧?”江霍帶著一點(diǎn)試探的語氣。
江震濤則是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隨后徑直向前走去。清早白崇慌張的模樣,他這個江家家主,自然不是白癡,一定會派人手去查探一下。
但是,他江震濤能查到,那是因?yàn)樗钦麄€東州最有權(quán)勢的幾人之一,可江霍也知道,那這里面就有意思了。
趙家滿門抄斬的消息,可不是一般勢力能接觸到的。
南魏趙家,可不是魏國王室那個趙,是民間經(jīng)商的趙家,自稱富可敵國,天下第一商。
家主趙天河,坊間流傳他是當(dāng)今魏國國主的親叔叔,不過兩人相差幾十歲,當(dāng)爺孫都是綽綽有余。
當(dāng)今魏國國主趙擴(kuò),從自己死在后宮里的倒霉老爹,接過擔(dān)子也沒幾年。
上一代魏國國主趙光,自詡天下詩文盡入懷,號稱平臨詩仙。
平臨,南魏都城。
仙味的確十足,這不,五年前在紅塵美色前,羽化飛仙,仙的不能再仙。
當(dāng)君王的都修仙,那底層百姓,就不必多說了。正所謂上行下效,舉國歡騰,共同領(lǐng)略詩詞的美妙。
文風(fēng)盛行的南魏,街頭隨處可見吟詩作對,附庸風(fēng)雅的書生。
江震濤心中有數(shù),當(dāng)兒子的這是來顯擺自己的能耐,給他這個當(dāng)?shù)目础?p> 江霍看見那雙充滿深意的目光,面上卻是悄悄出現(xiàn)一絲神光,顯得有些得意。跟在后面行走的腰板,都挺直了一些。
一路走來,身旁有人,江霍便再也不曾開口,直到父子二人,走入書房。
“趙天河自己,自身難保。加上盧劍升那臭小子被綁,如今的盧筠,可不好過啊……”
見江震濤拿起茶盞時的停頓,站在一旁的江霍連忙開口說道,不過眼睛還是偷偷觀察著,那張充滿威嚴(yán)的面孔。
“死的那,四個客卿,查出來是誰干的嗎?”
茶水沾了沾嘴唇,江震濤并無閑心雅致飲茶。江霍說盧筠不好過,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頭,沒人好過。
賠錢,賠錢,還是賠錢。
“李,義,安!”江霍正了正身子,聲音里帶著堅定。話音落地,屋外突然驚起一聲洪雷,響徹天地。
一道照亮天地的銀光,透過窗戶打在江震濤的臉上。
見自己父親面露疑惑之色,江霍就把他和李義安之間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下。
陷害江南的事,就明目張膽的放到臺面上,端給江震濤看。因?yàn)樗舾屹€,賭自己的父親,不會怪罪。
白皙的肥臉上,有些細(xì)密的汗水,是賭自然有勝負(fù),至于把握有多少,那得看天意。
翡翠綠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一塊塊碎片。屋外雷聲不絕于耳,一聲接著一聲,完美的蓋住了摔碎的聲音。
江霍藏在袖下的手掌,微微顫抖。
“你陷害南兒的事情,我不在意,假如心無邪念,自然不會中你的圈套。但是,你私養(yǎng)殺手,侵吞自己產(chǎn)業(yè),讓利外人……”
江震濤瞇起雙眼,直直地瞪著江霍。
“下不為例。”
語氣緩和了許多,江霍心中悄悄地松了口氣,當(dāng)著江震濤的面,拿出手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水。
擦汗,也是門道。什么時候擦,怎么擦,都能表現(xiàn)出不同的意味。被江震濤訓(xùn)斥過后,是示弱,是屈從。
墨色的鞋靴踢開地上的碎片,轉(zhuǎn)移視角,裝作沒看見。
“坐下來說。這個李義安給錢,就能幫你做事?”
“五萬兩白銀,就敢鋌而走險,招惹我江家,不是好財如命,是什么?”
江霍碩大的身影,坐在書房的椅子中,有些擁擠,堅硬的木頭,束縛著他的一身肥肉。
“你說派了石頭去了城西,回來了嗎?”聲音中帶有幾分質(zhì)疑。
即便真如江霍所說,李義安身邊有一位武功奇高的女劍客。但任何事,都要講究眼見為實(shí),全憑猜測的話,會有風(fēng)險。
石頭,便是江霍身邊的黑衣人,和李義安有過一面之緣。
“想必是路上耽擱了吧……”江霍聞言,也是有些遲疑。那石頭向來存在感極低,他也不太關(guān)心。但今天,的確有些異常。
屋外再次響起了雷聲。
江霍心中,有些拿不準(zhǔn)。盡管他已經(jīng)認(rèn)定了,那四個客卿是死于齊孟簾之手,但是的確要講究一個證據(jù)。
客卿之死,當(dāng)然不是齊孟簾干的。她此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那對孿生兄弟留下的暗號,正在沿路趕過去。
著斗笠蓑衣,縱白馬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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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氣氛不算融洽。
………
………
床上靜躺的李義安,依舊沒有醒來。
床邊上的兩人,依舊筆直地站著,屋內(nèi)有椅,卻不肯坐。
沒有燈火,一片漆黑。偶爾電閃雷鳴的到來,會顯現(xiàn)出兩人懷里抱著的長劍劍鞘。
等待,漫長的等待,等那個尾隨潛行的小老鼠。
午后山林潛藏五人,盧家客卿占其四,剩下一人身著黑衣躲在林間,他們二人早就發(fā)覺。
被江霍派來查探消息的石頭,坐在樹上,看著盧家客卿在寨前砍瓜切菜,也看見了李義安重傷咳血,包括最后孿生刺客精準(zhǔn)的箭法。
事已至此,他只需要回去稟報就行,但好奇心終究會害死貓。
一路尾隨之下,想要看看李義安會被帶到哪里,殊不知,自己不知不覺下,已經(jīng)陷入危機(jī)之中。
暴雨,黑夜,雷電。
刺客最愛的環(huán)境。
黑衣身影越過墻頭,雨聲遮蓋腳步聲,一雙眼睛打量著眼前漆黑的院落,有些遲疑。
誰家天黑,還不點(diǎn)燈。
屋內(nèi)兩人,握住了懷中的劍柄,相視一眼。
一道雷聲響起,石頭一個縱身,來到窗邊,半蹲著身子,背伏在墻上。他一路潛行,不敢太過接近,所以腿腳速度,還不及背著李義安的兩人。
耳朵豎起,靠著窗邊,卻是沒有半分動靜傳來。半蹲的身子,緩緩直起身,一只手指悄悄撥弄著窗紙。
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出現(xiàn)在眼前。
風(fēng)聲突然大作,一道白光自眼前襲來,屋內(nèi)兩人一起出劍,筆直的劍身刺向窗外的不軌之徒。
異響驚動身影,一個錯身閃避開來,面上一道血痕,混雜著雨水,十分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