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魚羹

　　等這節(jié)文課結(jié)束，已是半個時辰后，期間左院廚房傳來的香味，勾的一旁的秦珊如坐針氈。

　　待得課程結(jié)束去園中伸展手腳的時候，她便興奮的拉著文舒指著左院廚房道：“姐姐方才聞著那股魚香沒有，那真是一點腥氣都沒有?！?p>　　“當(dāng)然聞著了，姬廚娘的手藝自是沒的說?！?p>　　“嗯嗯，待會我可得好好請教請教?！鼻厣杭鼻械狞c頭。

　　不同于文舒是因為時下風(fēng)氣和文泰的期望而來學(xué)的廚藝，秦珊對于此道卻是真心喜歡，每每便愛拉著文舒興致勃勃的討論一番。

　　兩人正說著話，一直關(guān)著的左院門開了，一群衣著華麗的小娘子在丫環(huán)的陪同下，笑語晏晏的從里頭出來，又順著抄手游廊拐進左邊的甲字號課舍。

　　期間一位身穿緋色棉紗小襖的小娘子，似有不屑的同一旁的丫環(huán)道：“這姬廚娘魚羹做的雖是不錯，可比起東華門外的宋嫂魚羹還是差了好些?！?p>　　宋嫂魚羹，縱是文舒這樣的小民也是聽過的，只因這里面有一樁傳奇故事，聽說跟當(dāng)今官家有關(guān)。

　　據(jù)說宋嫂魚羹的主人名叫做宋五嫂，原是東華門外擺攤賣魚羹的小販，只因一次機緣巧合將魚羹呈到了官家面前，官家品嘗過后盛贊不已，直道肉鮮味美，賽過蟹羹，還賞賜了她幾百兩銀錢。

　　這事一傳開，“宋嫂魚羹“便揚名東京城，每日都有許多人慕名去嘗。

　　這宋五嫂是個機靈的，見機立馬在東華門外不遠(yuǎn)處盤了個門面專賣魚羹，就叫'宋嫂魚莊“，經(jīng)過十幾年經(jīng)營，如今已成東京城里的富貴去處。

　　這小娘子專挑這個說，不過是在向眾人炫耀她吃過宋嫂魚羹，只是與她同行的皆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這宋嫂魚羹大多都是嘗過的，是以當(dāng)下根本沒人接茬。

　　文舒和秦珊遠(yuǎn)遠(yuǎn)的聽著，倒是有些好奇這宋五嫂魚羹是個什么滋味。

　　在園中活動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便有兩名女使請她們?nèi)プ笤簭N房，秦珊一早就念叨著魚羹的事，此時聽了，忙拉文舒走在前面。

　　廚房里，年近三十的姬廚娘正系著圍裙，背對著她們在灶上收拾鮮魚，她不遠(yuǎn)處的木盆里還游著幾條新鮮活鱖魚。

　　聽得身后動靜，她轉(zhuǎn)過身來，淡然道:“今日要教諸位娘子做的是魚羹，這魚羹主在鮮嫩爽滑，是以在選料和火候上都大有講究，諸位娘子待會可要細(xì)看，細(xì)聽。“說著便又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收拾鮮魚。

　　她是個廚上老手，刀功自不必說，說話間已經(jīng)將魚去鱗去鰓，剖腹去內(nèi)臟，洗凈，斬去頭尾，用平刀從頭至尾沿脊背骨片成兩片。

　　“這做魚羹，當(dāng)首選鱖魚，其肉質(zhì)細(xì)嫩，刺少而肉多.......其次，要祛腥.....。”

　　姬廚娘邊講解，邊拿過大碗，往里放入蔥姜絲，然后將片好的魚片放了上去，魚皮朝下，之后又在上頭鋪了一層蔥絲和姜絲。

　　文舒和秦珊就站在一旁不錯眼的看著，生怕錯過了除腥步驟。

　　“這祛腥，除卻蔥蒜外，紹酒也是很好一味。”擺好了蔥絲姜絲，姬廚娘又往生魚片上灑了些紹酒和細(xì)鹽，接著便把大碗放進鍋中開始蒸。

　　廚下自有專門燒火的女使，姬廚娘將魚片放入蒸鍋，便又忙著開始準(zhǔn)備其它配料。

　　文舒眼見著她拿出竹筍，香菇，雞蛋等一眾配料，心中暗自盤算做這一道魚羹要花費多少材料錢。

　　她往日在家中也不是沒有做過魚，只是大多都是燉湯或是生煎，像做般費事的做魚羹還從未有過，更別提加這些許配料了。

　　在她楞神的功夫，姬廚娘已起了油鍋，.放入豬油，下香蔥絲煸至出香味，然后又加入高湯煮開。

　　這個高湯，應(yīng)是在她們進來之前就已經(jīng)焙好了，文舒聞著味，覺得應(yīng)該是雞湯。

　　果然下一刻，廚娘便說：“這高湯是用晌午用雞腿煨的?！闭f著，滴了些許黃酒入內(nèi)，然后將切好的香菇絲，筍絲、加入其內(nèi)煮開。

　　這會蒸鍋里的鱖魚也蒸好了，廚娘將之取出，用筷子挑了蔥姜絲和魚骨魚皮，然后倒入高湯中，加幾滴醬油同筍絲一起煮開。

　　等湯沸后，將一旁打好的蛋液倒入鍋內(nèi)攪勻，待湯再沸時加醋，澆上六成熱豬油，然后起鍋碾盛入湯盆中，撒上火腿絲，姜末即成。

　　“好了，這便是魚羹的烹制過程。”姬廚娘解下圍裙，讓一旁候著的女使給在場的小娘子們每人盛了一小盞魚羹，讓大家嘗嘗味道。

　　如此回頭在家練習(xí)，也好有個比照的。

　　接過女使遞來的青色菊花小盞，文舒低首一看，只見里頭盛著色澤油亮悅目的魚羹，再輕抿一口，更覺鮮嫩爽滑。

　　文舒沒嘗過宋嫂魚羹，不知其味如何，但光是姬廚娘今日做的這碗魚羹，便已經(jīng)好吃的想讓人連舌頭一起吞下去。

　　只可惜的是，這一盞的量實在太少，也就兩口的事，真的是只能嘗嘗味。

　　丙字號課余里的學(xué)員家庭條件都差不多，能吃得起宋嫂魚羹或是經(jīng)常去吃的人極少，是以都對廚娘做的魚羹贊不絕口。

　　姬廚娘聽到耳里，心下只覺得好受了許多。

　　先前教授甲字課舍時，有幾個學(xué)生在私底下小聲嘀咕，說她的魚羹做的雖好卻沒有宋五嫂好，她心里雖也承認(rèn)，但到底有些不好受。

　　如今被丙班的學(xué)生們這么一贊揚，只覺得自信又回來了，心中郁氣都散了好些。

　　上完廚藝課，今日的課程便結(jié)束了，文舒和秦珊在私塾門口作別，各自回家。

　　此時外頭雨已經(jīng)停了，但地上卻仍舊濕漉漉的，為了不沾濕鞋襪，文舒依舊背著竹箱，拿著雨傘慢慢的踱了回去。

　　待到家時，卻見她爹已經(jīng)回來了，此時正擱院里擺弄那套從鋪子里撿回的鐵片。

　　”回來了。“聽到動靜，文泰抬頭望了過來。

　　文舒輕應(yīng)一聲，將傘在門邊放下，從門后木筒拿過一個小竹片，一手扶墻，一手輕輕的刮去鞋幫上沾到的黃泥，口中問道：”爹可打聽清楚了，這次的事，官府能補貼多少？“

　　文泰犯愁的搖搖頭，”還沒個定數(shù)，不過聽你錢叔說，恐怕不會超過五貫?！?p>　　”什么！這么少！“

　　文舒大驚，當(dāng)下也不刮泥了，將竹片一扔，幾步?jīng)_過去急聲道：“去歲王李莊遭災(zāi)，不是聽說還補了八九貫嗎？怎么到咱們這就成五貫！錢叔到底是怎么說的，可有依據(jù)？“

　　文舒口中的錢叔，是前街錢記米鋪的掌柜，與她爹素來有些交情，因他家有一侄子在衙門做事，是以官府的消息，他總能比一般人知道的早。

　　”還能因為什么，去歲王李莊補貼的多是因為前任府尹鮑大人清正愛民，這才給了最大限度的補貼，如今換的位......“文泰嘆氣的搖了搖頭。

　　想到位上新任府尹的官聲，文舒心也跟著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