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禍從口出

　　“哦，這是為何??？”熊廷弼問道。他對楊林越來越感興趣，因為從百姓和官兵反應(yīng)的情況來看，這位年輕人與眾不同，具有成為優(yōu)秀將領(lǐng)的品質(zhì)。所以對他是否謊報軍功的事也越加重視起來。

　　伙計回道：“我們備御大人說他最崇拜的人是漢朝的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還說同樣的年紀(jì)，人家至死都是馳騁沙場、為國盡忠。而自己雖然做不到冠軍侯的功績，但也不能因為兒女情長耽誤為國效力！”

　　“嗯，好志氣！男兒在世，當(dāng)擎三尺劍。為民請命，為國解憂！”

　　熊廷弼不自禁的贊道：“你們楊備御若是果有此心，本......老夫倒是想見見他，當(dāng)面預(yù)祝他早日達(dá)成所愿！”

　　伙計聽了一抱拳，向熊廷弼謝道：“老先生，我先替我家備御大人謝謝您的美意！但是你想見他恐不能如意，因為他現(xiàn)在忙的腳不沾地。真沒時間見客！”

　　“真遺憾！”熊廷弼道：“不過聽你管楊備御叫我家大人，難道你是他的部下不成？”

　　伙計道：“老先生猜的沒錯，我是楊備御手下什長李金壯。因為擺流水席人手不夠，所以我們這些官兵就被臨時抽來，換身衣服來當(dāng)跑堂的伙計。”

　　“原來如此！”熊廷弼恍然道：“這么說前段時間，你也跟著楊備御深入敵境去打仗了？小伙子，民間傳言你們這一仗打的極為漂亮。如果有時間你能否給我講講經(jīng)過，也好讓我這老家伙開開眼，跟著高興高興!”

　　李金壯忙道：“老先生，實在對不住。我看您的樣貌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因此就和您多聊了幾句。但我們有軍規(guī)，不管遇見熟人還是生人都不得談?wù)撥娭兄拢駝t軍法無情。所以您多擔(dān)待，這事還真不能和您聊。”

　　“放肆！我家大.......東家，能問您話是瞧得起你，你不過一普通士卒，竟端起架子來了！”

　　李虎按捺不住騰的站起身，指著李金壯道：“民間傳言，你們不遵軍令擅自出擊，砍的腦袋和抓的俘虜都是大明的百姓。即便抓的奴酋族弟汪善，也是用普通百姓冒充的。你們?yōu)榈木褪且_取朝廷封賞！”

　　“你放屁！”李金壯一聽這話就急了，將手中托盤“嘭”的一下扣在桌上，大聲回應(yīng)道：“弟兄們隨備御大人深入敵境二百里，先奪雅爾古寨，后戰(zhàn)獾子溝。立的功勞都是實打?qū)嵉模瑲⒌暮斠彩钦婧?，根本就沒有拿百姓來殺良冒功！你在這里胡說八道埋汰我們，我看你是找揍來了！”

　　“嘿嘿，果然被我猜中了！你們就是用百姓來殺良冒功，否則你這么急赤白臉（指惱羞成怒）的干什么？”

　　李虎沒想到自己禍從口出，他見李金壯二話不說擼胳膊挽袖子的直奔自己而來，索性也挽起袖子迎了上去。

　　旁邊來吃飯的百姓見狀要打架，立刻向兩邊讓出場地來。其中許多人向著楊林和官兵，對李虎等人開始謾罵。

　　其他負(fù)責(zé)跑堂的官兵見李虎出言不遜，污蔑楊林和同袍們，頓時扯掉圍裙圍攏上來。一個個也是擼胳膊挽袖子準(zhǔn)備給李虎一個教訓(xùn)。

　　李虎的手下也不是易與之輩，見對方人多勢眾圍上來，竟也毫不畏懼迎了上去。

　　雙方一照面就發(fā)生了激烈的沖突，拳腳相交的打斗聲此起彼伏。一邊是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的邊軍，一邊是經(jīng)略府的護(hù)衛(wèi)，可想而知兩邊會打成什么樣子。

　　說實話，李虎做為熊廷弼的親兵隊長是不合格的。在熊廷弼屢屢告誡不得惹麻煩的情況下，他還是沒有壓住自己的脾氣，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下與當(dāng)?shù)毓俦l(fā)生沖突，這是極不負(fù)責(zé)和明智的表現(xiàn)。

　　熊廷弼很不滿意李虎的魯莽，想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見雙方已經(jīng)打斗在一起，所到之處一片狼藉，想把他們分開已是不可能的事。把這位遼東經(jīng)略氣的須發(fā)賁張也沒辦法。

　　一旁的邢云衢本想上去拉架，但他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制止如狼似虎的雙方。

　　李虎等人拳腳工夫都不錯，每人打三兩個普通人不在話下。但是面對李金壯這些上過戰(zhàn)場的官兵，那就不一樣了。

　　官兵之間講究的是互相配合、集體作戰(zhàn)，整體形成攻防兼?zhèn)?、進(jìn)退有據(jù)的態(tài)勢。一步步將李虎等人割裂開來，然后各個擊破。

　　官兵這邊畢竟是本土作戰(zhàn)，占盡了優(yōu)勢，一波又一波的人不斷趕來。他們在什長和伍長們的帶領(lǐng)下，有組織有紀(jì)律，把李虎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揮著拳頭一輪接一輪的沖上去，把對方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經(jīng)略府的護(hù)衛(wèi)們就被打倒了十幾個。剩下的人雖然一直在頑強(qiáng)堅持，但形勢很糟糕。包括李虎在內(nèi)，人人都是鼻青臉腫滿身泥污。

　　熊廷弼知道今天的事情辦砸了，弄不好會有性命危險，無奈之下正要亮明遼東經(jīng)略的身份。正在這時卻見幾人騎馬飛奔而來。

　　“都住手—！”當(dāng)先一名英武青年一聲暴喝從馬上躍下身形，腳下幾個起落已是來到雙方面前。

　　“見過備御大人！見過張把總、王把總！”

　　李金壯等人聞令放開對方，齊齊躬身向青年和他身邊的兩人抱拳施禮。一旁的百姓們見城中主事的大人們來了，紛紛向兩旁讓去。

　　原來來的這幾人正是楊林、張祝和王長水。他們今日本來是要是去工坊看投石車、弩炮等武器的，結(jié)果還沒等出門就有人來報說官兵與人發(fā)生毆斗，這才騎馬奔了過來。

　　楊林看著七零八落的座椅板凳和滿地碎裂的杯碟碗筷，滿面怒氣的對李金壯等人道：“你們難道都忘了軍規(guī)，為何與他人毆斗??？”

　　張祝比楊林“護(hù)犢子”，殺氣騰騰的沖李虎等人一瞪眼，直接怒罵道：“娘的，你們一幫外地人竟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毆打我的弟兄，都他奶奶的活膩味了吧?。俊?p>　　李金壯上前一指李虎，氣呼呼的道：“三位大人，這小子埋汰咱們！說咱們殺良冒功，抓的俘虜包括汪善在內(nèi)都是用百姓假冒的。還說咱們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騙取朝廷的封賞。所以標(biāo)下沒忍住火氣，和他們打了起來！”

　　“是這樣嗎？”楊林掃了李虎一眼，這讓后者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殺氣迎面撲來，沒敢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操你娘的，這話是你說地不？！”張祝沒帶兵刃，操起一條板凳就沖向李虎，大罵道：“娘了個巴子的，老子出生入死立的都是實打?qū)嵉膽?zhàn)功，還沒完犢子到要拿百姓來充數(shù)！今天我就教訓(xùn)教訓(xùn)你這嘴欠的癟犢子玩意兒！”

　　王長水一把抱住張祝，呵斥他道：“你可消停點兒吧，別火上澆油了！這里一切都由備御大人定奪！”

　　楊林問李金壯等人：“你們受沒受傷、挨沒挨打？”

　　李金壯等人一挺胸膛，道：“回大人，我們只是受了些皮外傷，沒吃虧！反倒是他們倒了十幾個！”

　　“嗯，去把魏醫(yī)官喊來，給他們看看傷勢！一幫不長心的家伙，怎么說人家也是遠(yuǎn)道而來的客，下手沒輕沒重的！”楊林聞言手下們沒啥事，臉上的怒氣頓時消去很多。

　　楊林來到李虎等人面前一抱拳，道：“各位，很抱歉我的部下們行事魯莽，讓諸位受了委屈。在這里我替他們給你們賠個不是，事后我會給各位一些銀錢做為補償。省的說我們好勇斗狠欺負(fù)外地客人！”

　　楊林這話聽著挺客氣，但是又感覺很不客氣。給人一種被蔑視的感覺。

　　李虎在經(jīng)略府當(dāng)護(hù)衛(wèi)隊長日久，伺候過幾任遼東經(jīng)略。走到哪里都是受人恭敬，所以難免有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架子。這也是他不顧熊廷弼的屢次警告，最后與李金壯等人發(fā)生沖突的根本原因。

　　在他眼中，叆陽這種地方就是荒蠻之處，當(dāng)?shù)剀娒褚姷阶约憾家Ь绰犜?。否則自己在經(jīng)略大人面前說上幾句壞話，當(dāng)?shù)氐墓賳T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不料今日卻碰上了硬茬兒，被人家胖揍一頓。這事兒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有損名聲，

　　所以當(dāng)楊林說話的時候，李虎和手下們雖都滿臉的不忿。但誰都沒敢說什么。因為他們知道叆陽的官兵可不真慣著你，說打就打愛誰誰。

　　不過李虎咽不下這口氣想說話，剛要開口熊廷弼卻在一旁咳嗽了一聲，意思是你快閉嘴別說話了，頓時便讓他把話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