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塵聽了這一段經(jīng)歷也是感嘆,你們這兩朵花兒啊,姜黎,將離,遇見就是為了離別,將要離開,就要離別,生離死別都算離開,沒有生離,最后成了死別。不知道辛夷這朵花最后要怎樣。
辛夷手里拿著糖,把頭靠在客棧大廳柱子上,默默地,呆呆的。小滿看著很擔心,可看看景休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覺得更有問題,可曲塵說別管,沒事。
聽著外頭亂哄哄的,辛夷只覺得他們吵鬧,無聊的拿手指轉(zhuǎn)著糖,忽然看見糖上有字,緩緩,她知道是寧為謹,姐姐的糖從來沒有這些“謝謝你,寧為謹,我會好好活下去,熱愛生活?!?p> “陶老板,外頭在說什么啊,誰來了”
“你想見的人”外頭的人是寧為謹。
“大家又聚在一起了,真好”予安說到
“今夜有酒,無眠,可好?”曲塵說到,大家這兩天太沉悶,大家需要一場狂歡來釋放。不想?yún)⑴c朝廷,可偏偏身邊一個無名世子,一個叛變王爺,怎么可能。既然不能獨善其身,就好好在這場角逐了大展身手。
“曲塵,我們喝了你這么些酒,可心疼?”予安賤賤的問道
“不疼不疼,只要你們想喝,喝多少都行?!?p> 第二天一早,景休就吆喝這眾人給曲塵釀酒去了,那場面,熱火朝天,亂七八糟,差點把客棧拆了,最后只有一小壇成品,酒里有曲塵的陶的釀酒方子,曲塵親手做的酒曲,每個人都在這壇酒里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在最后要蓋上封紙的時候,辛夷手里拿著那顆糖蹲在酒壇旁邊,猶豫要不要把這糖當做姐姐的信物放進去,寧為謹過來,從辛夷的手里拿過糖放了進去,拉著辛夷走開。他們把這壇酒埋在風回后庭的一棵相思樹下,聽聞這棵樹是景休的爺爺種下的。
“辛夷,過來”辛夷走過來剛想問寧為謹為什么要搶她的糖,手里被塞了一個玉穗子,低頭看穗子是那顆糖的樣子,仔細看是芍藥花,花上有緩緩二字,頭頂上有話傳來“我知道,你想留下姐姐的東西在那壇酒里,可這是你姐姐唯一留下的東西,你怕沒了它,以后沒了念想,心里糾結(jié),這玉穗上有將離花,若是可以,日后就讓它陪著你吧”
“謝謝?!?p> 寧為謹在心里說,我不知道還能陪你多久,日后有他,希望它能代替你姐姐陪著你,也能有一瞬間想起我。
“辛夷,你是個聽話的姑娘,也是個聰明的姑娘,人其實是最勇敢的,人從一生下來就明白要死去,可還是堅強的在世間摸爬滾打,我們活過一天就不算虧欠,從來生死就不忌諱,你要明白,好好的接受離別,阻擋不了離別,就好好的告別?!?p> 辛夷聽著很悲傷,可還是點點頭,她以為寧為謹只是開導(dǎo)她,讓她從姐姐的事情里走出來,直到后來才知道,他已經(jīng)在為自己的離開做打算,提前讓她知道生與死,就不會那么難以接受。
今天的金殿上,朝臣瑟瑟,趙夙析手起刀落。整個朝廷烏煙瘴氣,趙夙析持傳國玉璽下令,恒王造反,格殺勿論。恒王揮師逼近京城,風回客棧的伙伴們站在最高的城墻上看這場顛覆之戰(zhàn)。趙夙析和寧為謹,若和,人間盛世,若戰(zhàn),人間涂炭。戰(zhàn)爭在不知不覺間打響,這場仗為的是趙家能名正言順的黃袍加身,也為了寧為謹手上的琉璃玉。世人認為,琉璃玉的主人是天選之人,要想名正言順,這個不能少。
戰(zhàn)爭開始,就不用在裝模作樣,京城的軍隊狗仗人勢,借傳國玉璽的面子,搜查風回客棧,美其名曰:搜查叛賊。他們的腳無情的踏上風回的花和青柳,長槍打碎了茶杯和酒壺。他們的鐵蹄走上了九曲長廊,護花鈴護不住一朵小花,能拆的拆,能毀旳毀,一點也不放過。小滿看著他們把埋在相思樹下的酒挖出來,就要上前去搶,去被一雙手拉住“我去,等著”
“予安,不要”予安上前和那些官兵周旋“小哥,給朝廷賣命,能有幾個錢啊,不如跟了我,小爺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樣啊”嘴上不饒人,手上也不停,酒壇在那官差的手上幾個來回就被予安搶過來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身后一記暗箭穿胸而過。
“予安!”予安倒下的時候把酒壇往懷里抱了抱,小滿飛奔到予安身邊“予安,你別嚇我,有沒有人,救命啊,曲塵,辛夷,你們在哪,景休”小滿緊緊的抱著予安。
“小滿姑娘,陶老板,老夫?qū)嵲拰嵳f,這位公子身上的劍穿胸而過,實在危險,期限是五天,若是能醒,則生,醒不了,就”
“我知道了大夫,謝謝大夫,辛夷幫我送送大夫”小滿打斷了大夫的話。她并不想聽到第二種答案。
辛夷送走了大夫坐在石階上想,為什么會這樣,師姐不在了,予安受傷,命在旦夕,景休被困在京城,寧為謹是明面上造反的王爺,命不由己,曲塵也有傷心的事,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生離死別這么多,為什么她無能為力去改變。她手里捻這那穗子,看著緩緩二字,發(fā)呆。
戰(zhàn)爭不曾停歇,風回客棧被封之后,景休悄悄的回了一趟,默默地一句話也不說的重復(fù)著那天釀酒的過程,直到一壇新的酒蓋上封泥。他把酒埋在一顆不知名的樹下,因為那棵相思樹已經(jīng)被毀了。他把破碎的酒壇收拾到?jīng)]有人知道的地方,好像那壇酒沒有碎,一如既往。
小滿靜靜的守著予安,曲塵和辛夷和寧為謹一起在前線,每天看到的就是生殺予奪,馬革裹尸以及百姓的叫苦不迭。
“為謹,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死的是更多的人”
“曲塵,再等一等,青陽在宮內(nèi),小太子馬上就能平安?!?p> “寧為謹!”
“曲塵,相信我,小太子會是個好皇帝,趙夙析會妥協(xié)的,我朝百姓會好好的。三天,三天后,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p> 辛夷在軍帳外聽著“三天嗎?”
決戰(zhàn)前的晚上
“辛夷,陪我走走吧”
“寧為謹,你,是不是,沒有把握”
“小丫頭,這是我第二次這樣叫你,你看野草星天,螢火漫漫,這樣的夜幕,以后會常常見到吧,在這樣的夜幕下,該是歡聲笑語,秉燭夜游的盛世吧。”
“寧為謹,我”
“小丫頭”寧為謹隔了好久也不說話,在辛夷抬頭要問的時候,他終于開口“晚來風急,回去吧?!?p> 辛夷有些不明白,可看他不太開心,也就先走了,沒有再問。只是走的時候好像感覺寧為謹給她的包包里揣了什么,也沒注意。
確實,三天,戰(zhàn)爭結(jié)束了,那天辛夷有幸見到了傳說中的小太子。那天,辛夷站在高高的城墻上,看著戰(zhàn)場上的瞬息萬變,兩方交戰(zhàn),主帥對壘,辛夷其實看不懂什么戰(zhàn)術(shù)和陣法,只知道最后寧為謹一個回槍把趙夙析打下馬,主帥被生擒,趙氏大勢已去,寧為謹一路領(lǐng)軍進了金殿,把太子送上了帝位。辛夷跟在寧為謹身邊,他顫顫巍巍,腳步虛浮“寧為謹,你怎么了?”
“沒事,一會兒新皇會有旨意,你代曲塵接旨,他現(xiàn)在帶著青陽和小二回去了。”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解封風回客棧。該賞的賞,該殺的殺。新皇免去了景休的京都之限,恒王寧為謹自請去爵,成了平民百姓。新皇登基的那天,辛夷扶著寧為謹一步一步走出這困了他二十年的深墻宮闈。
辛夷發(fā)現(xiàn),自己不扶著他,他根本就站不住。“寧為謹,你到底怎么了,我前天問你,你可有把握,你也沒有回答我”
“小丫頭,莫要這般喚我,你喚我云緩,可好”
“不好不好,你先回答我啊”辛夷快哭了,手上已經(jīng)發(fā)抖,攙這他終于走回了風回,片片風雪落在身后?!扒鷫m,我有些冷,想去予安的屋里取取暖,你送我去吧”
“為謹,唉,好,走吧”辛夷總覺得有什么事,可曲塵已經(jīng)攙著寧為謹走了?!扒鷫m,寧為謹怎么了,你別不說話,你這樣我害怕,我早晚要知道的,你告訴我啊,曲塵!”
“他身上有傷,趙夙析劍上有毒。”
在予安的屋子里,予安還沒有醒?!爸x予安,我挺羨慕你的,你還有兩天,你得醒過來,景休會照顧辛夷,你死了,可沒人照顧小滿,可惜,我的姑娘還不知道我喜歡她呢。”
“寧為謹,你在哪,我有事找你”
“怎么了”寧為謹從屋里出來,辛夷把厚厚的披風披在寧為謹身上。
“寧為謹,為什么要叫你云緩。我前天陪你走了走,你今天也陪我走一走唄,徹夜不歸的那種”
“你想去哪?”辛夷看了他一眼,沒有等他的回答,拉著他就走,他們走的很慢,從這條街走到那一條街,去別的酒館喝了酒,到街邊的小攤吃了餛飩,去放了河燈,許了長長久久的心愿,后半夜,膽大包天的翻了茶館的墻,去吃了茶和點心,但還是留下了銀錢,凌晨,他們回到風回客棧,在后庭的石階上并排坐著,寧為謹?shù)念^靠在辛夷的肩上,聲音平靜的說“小丫頭,以后要開開心心,人間的山川河流和每一寸日光都很美好,不要放下這些東西?!睂帪橹?shù)穆曇粢呀?jīng)慢慢的聽不清了。
“你冷嗎?我再給你去拿件披風嗎?”辛夷側(cè)頭看了看,寧為謹?shù)哪樕c雪無差,又轉(zhuǎn)回來,看著前方“云緩,你累了啊。我以為我不這樣叫你,你就舍不得走了,你啊還是那么狠心。其實,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很好的接受死別和分離,我不會再吵再鬧。我可以靜靜的送你離開。那次你告訴我阻擋不了死別,就好好告別,我這次做的很好。人一死,不過是人間多一處新墳,我以為我會接受不了,可是你盡然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暗示我,你終有一天要走,而我現(xiàn)在終于接受,云緩,保重”寧為謹走了,走的很幸福,他喜歡的姑娘陪著他走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寧為謹給辛夷揣的是一封信。
“小丫頭,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并不是在府衙,我于花朝節(jié)隔人海遙遙一瞥,燈花影耀,入我心間。那穗子是琉璃玉所刻,此后,世上再無琉璃玉,唯你。”
“云緩,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在最后一天,予安終于醒來,或許死去了太多的人,連黑白無常都起了憐憫之心。予安醒來后帶著小滿去了茶馬古道,他說,不想等了,就走了。而景休在解除了京都之限后卻留在了京城,留在了風回。
辛夷在風回客棧又住了些時候,幫著曲塵管管賬本,她時常算錯,她也時常坐在石階上拿著穗子,嘴里說著緩緩歸,不知道是在想姜黎還是云緩。曲塵有時候在想果真是命運,這兩多花還真是生離死別,活的不容易,過了些時候,這里政治清明,河清海晏。云緩說的沒有錯,或許她留在這里也是為了看新皇值不值得這么多人的死去。辛夷收拾收拾東西也向曲塵告辭,一人走天涯,在游走的途中撿到了庭花,陰差陽錯又回了風回。
一場大夢,夢到了過去所有,果真烈酒微醺,才夠膽量回憶。
世間總有陰差陽錯,風回的柜臺上掛著客棧要桐板,意為銅板,后來偏偏是以銀易物。就像庭花從沒見過辛夷,卻能一下猜中酒幡上的花是辛夷花。
我們不怕離別,即使最后沒有再相遇,但勝過我們之間沒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