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驚訝地看著百靈夫人，想不到完美的她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更想不到她愿意與自己傾心分享，祁北堅信照這個趨勢發(fā)展下去，會跟百靈夫人更進(jìn)一步，于是使勁兒點頭，應(yīng)聲道：“對對，太對了。御官還說了什么嗎？”
“時禹還告訴我，活著就是要自己開心。當(dāng)然，有的時候他的確挺自私，哈哈，”百靈夫人換掉了激動的表情，臉色稍微暗淡，“他一直想完全放下葉家人的身份。時禹就是浮水的鴨子，抖抖羽毛，所有水珠全部掉下來，一點兒打不濕。我按照他說的方法，有一些事情，比如嘲笑我出身卑微之類的言辭，最開始還有些在意，慢慢的也就不太在乎了。”
她眼神中的縹緲正在擴張，可惜不能完全自由自在，仍受到些束縛。
百靈夫人一笑：“但還有很多事情，我不能完全做到瀟灑放手?！?p> 祁北趕緊問：“什么事情？”
當(dāng)然是她不想提起的話題了。祁北沉思一下，趕緊說：“你已經(jīng)非常好了。我、我也要像你一樣。”從來沒有人跟他聊這么深、說這么多，而且句句都說到了心坎，他大為感動，忍不住哭了個稀里嘩啦。
百靈夫人趕緊勸他：“你別哭啊。我說了什么很重的話是不是？”
“不是……”他抽著鼻子，順勢向她撒嬌，“從來沒有人關(guān)心過我。嗚嗚嗚。你真好。我長得不丑吧？”
百靈夫人還真接過了話頭：“怎么會呢。我看著相貌端正，濃眉大眼，有什么不好的？”
“天啊——”祁北瞪大了眼睛，瞬間全臉呆滯，就連淚珠都不動，“你說什么？”
“我說，你看上去很好呀?！逼鋵嵜靼兹硕悸牭某鰜?，禮節(jié)上的安慰話，總要說一些的。
祁北卻不這么認(rèn)為，他心里的小人兒拉著手歡快唱跳，居然，接連，得到了她兩次認(rèn)可。
這家伙的腦子開心到轉(zhuǎn)不動了。
看吧——他心里開出了幾百多花——我的眼光就是沒有錯，多么善良美好的人啊，聽她說話如沐春風(fēng)，就連秦?fù)匆粡埑糇於疾荒敲闯袅恕?p> “我聽你的，不自卑了?！逼畋辈亮瞬帘翘?，努力給她留下個好印象。
百靈夫人抱以微笑，盡量忽視掉他用手背擦去的晶瑩鼻涕，還往衣服上抹了抹。
祁北想要在她面前表現(xiàn)得更好，一個沒忍住再次提起了禁忌話題：“我記得秦?fù)丛?jīng)罵沙漠狼頭領(lǐng)嘉揚，說他對主不忠，一連換了好幾個勛章和身份，還是你家族滅亡的兇手？真的嗎？那你為什么不讓御官抓住他，給你家人報仇？”
這不僅僅是一個禁忌話題了，他還完全不曉得觸碰到了百靈夫人心底的哪些部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沒看到嘉揚殺人，他不是兇手?！?p> 這是包庇的意思嗎？祁北逐漸確認(rèn)百靈夫人對嘉揚可能仍懷著不一般的信任，不知怎地，頓時心生妒忌：“秦?fù)礊槭裁凑J(rèn)定了呢？”
“嘉揚不是兇手。”一向言語溫和的百靈夫人忽然長出了棱角，冰冷地一眼掃向祁北，叫他不要繼續(xù)追問。
祁北在心里一個勁兒后悔，可他也不甘心啊，要對付一個御官大人就夠費事了，再加上個狼頭領(lǐng)？這情劫什么時候是個頭兒？
帶著這份微怒，祁北的話的確越界了：“我倒看那狼頭領(lǐng)不是個好東西，投機取巧，心思陰暗，動不動就打人殺人?！?p> “金烏神使，你說什么？”百靈夫人立即反問，“你又不了解他，憑什么下此判斷？”
“我……”
“他真是兇手的話，為什么放走我和摯兒？他有幾千幾百個機會殺了我，為什么不出刀？時禹將當(dāng)年行兇之人基本全數(shù)抓獲，如果嘉揚真的牽扯其中，時禹會放過他？”
祁北張張嘴巴。慢聲細(xì)語的百靈夫人惱起來，也有連珠般的攻擊。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該問的。”他非常害怕惹了她，縱使好奇和懷疑的情緒在他的胸腔里百爪撓心，依然選擇了尊重她的意見。
挺友善的聊天氛圍就此破壞，百靈夫人開始疏遠(yuǎn)祁北，側(cè)過臉不再看他。
“你這么相信狼頭領(lǐng)，”他努力掩飾酸澀，順著她的意思來說，“那我也相信他。嘉揚不是火烈鳥滅族的兇手?！?p> 百靈夫人意識到跟一個外人說話太多了，言多必失，才叫祁北得寸進(jìn)尺，追問不停。想到丈夫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循著火光找來，她趕緊往稍遠(yuǎn)的地方挪了挪，兩手搭著端正坐好，目不轉(zhuǎn)睛看著篝火。祁北只覺得面前柔美的女子瞬間化作冰山，冷得他不敢靠近。
嘉揚，嗯，這個名字也要列入禁忌了。
陰冷潮濕的海風(fēng)又起。
兩人都打了個哆嗦。
“好冷?！逼畋睋芡艋穑匝宰哉Z，“小碎怎么還不回來呢？”
“時禹也沒……”百靈夫人正待四處張望一番，尋尋丈夫的身影，只覺得忽然間，全身上下好像被蜜蜂蟄了一樣不敢動，身后有什么兇狠猛獸的目光盯著獵物一般，僅僅平移手指，都是在跟野獸表示自己是個可以撕碎的活物。
如此充斥著殺氣的目光，祁北當(dāng)然也感覺到了。
低矮的灌木叢里似乎潛伏著某種生物，幽暗陰森的目光緊緊黏在后背上，靜悄無聲的步子借助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大聲響靠近，海風(fēng)腥味里的究竟是潮濕泥土的氣息，還是撕裂骨肉的鮮血氣呢？
“喝??！”小碎跳了出來。
“哇——”
祁北嚇得原地抱頭蹲成一團(tuán)。百靈夫人則是整個人嚇癱了。
“喂喂，別怕啊，是我?！毙∷檎M得逞，大笑著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湊近耳邊，咕噥，“我說，害怕的時候怎么不抱在一塊兒啊？幸虧我努力給你們創(chuàng)造條件。你不知道我在旁邊等著看好戲，心里有多著急?！?p> “你這個……！”要不是腿腳發(fā)軟，祁北能追打小碎繞海島八圈。
“進(jìn)展到底怎么樣??？”小碎壞笑著看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