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門
一被盜
按季節(jié)來說這是個春風沉醉的黃昏,也不過是季節(jié)而已,在接山沒有四季。
空氣異常清冽,排山而上的亭臺樓榭泛著隱藏不住的白光,但也有了隱隱約約的意思。上次光輝已經過去了了兩個多月,再有十天才是另一次光輝的日子。
天空暈白。
一如往常。
劍石也如往常一樣在自己的劍廳隨意東三招西兩招地舞弄著自己的劍器,一劍既出,他自己隱藏在了劍光中,劍光又躲進了隱隱約約的白影子中。
劍廳沒有頂蓋,有門有窗有四圍的墻,像個院子。細心一下你會發(fā)現(xiàn),不單單是這里,接山這一面的所有草廬屋宇都沒有上頂而且門和窗戶都面向山頂?shù)姆较颉?p> 突然山頂上竄起了下雨一樣的明亮的煙火,熾白而響聲巨大,就像打雷似的。咚咚咚的撞鐘聲緊接著響起。悠悠長長,從容不迫。
不是炸開了鍋而是鍋翻了,直接扣到了地上,滾燙的水冒著熱氣塌陷了水所至之處。
劍石神情一怔毫不遲疑,劍鋒一轉直接用劍碎開了門朝著山頂掠去。
他掠去的時候無數(shù)的地方無數(shù)的白衣人唰唰唰地爭先恐后但毫無聲息地向山頂聚集。
山頂就是山頂,很空很平很大,也有些圓,只在四處邊角蹲著四個小房子,荒涼而干凈。
白衣一片半圓,黑衣一片半圓,黑白分明。黑衣中女人居多,白衣中男人居多。
圓面前的高臺上,站著一位神情肅穆的老者,長須白長眉黑,左衣白右衣黑,也是黑白截然。
他的話更截然,“死焰雷仗催命鐘,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也虧你們及時趕到了?!彼侄⒘艘谎郾娙耍又亓苏Z氣,“我們守護的‘什么’被盜了!”
啊,啊啊,啊啊啊,只有驚嘆和難以置信的驚奇,沒有人多言,這是規(guī)矩。
“夢茵率帥隊七人立即查明事情真相?!?p> “劍章著象隊三十人對全山進行搜查?!?p> “劍石領兵隊七十七人火速出明夷門展開追查。有情況立刻匯報!”
“諾!”
“諾!”
“諾!”
沒有片刻耽誤,不一會兒,在接山緊張有序的氛圍中,七十七匹馬嘚嘚嘚地敲擊著大地馳出了接山。
“什么”被盜,被盜的意思就是離開了原位不見了。
盜有兩種,自盜和他盜。
“但愿是自盜,如果是真的,說明‘什么’還沒有離開接山,找尋起來容易一些?!笔嶂喵俚膲粢鹣M虑椴灰^離譜。
左眉盡處有個黒痦子的夢淺把話說得更婉轉一些,“從發(fā)現(xiàn)到現(xiàn)在還不到半個時辰,這中間我們沒有人離開過?!?p> 山長何也,就是剛才山頂高臺上指揮若定的老者,聽到夢淺這么說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腳步對夢淺說,“怕是中計了。趕緊通知夢璇‘巡視’那七十七個人,只有她做起來舉重若輕?!?p> 夢淺靈命而去。
剩下的七人繼續(xù)在通道內行走,去往山洞中的劍夢堂。
劍空非常干瘦,白衣穿在身上也非常的空,對何也說:“山長不用太懷疑劍夢家族的人,我認為外盜的可能性更大,監(jiān)守自盜有這個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咱們都是守著規(guī)矩的規(guī)矩人。”
一張方臉的劍輕出來打圓場,“什么情況都要考慮到?!?p> “是啊?!鄙介L摸出一塊黑黝黝的牌子亮了亮示意守卒打開一道鐵門,接著說,“如果是他盜,如果是兩個月前光輝的日子盜者進來,現(xiàn)在又伙同那些追查的七十七人一同出去,這還好說,說明盜者的本領還不是太過高強,我們有追找回來的希望?!?p> 山長的眼睛暗淡下去,聲音低沉下來,“就怕來者來去自如,根本無視我們的罩界,這就可怕了?!?p> 夢茵也很擔憂,但突然揚眉豪氣地說,要來的就利索些來吧,如果擋不住,大不了我們請主人降臨就是。
眾人的眼睛這才有了色彩。
山山相套,層巒疊嶂,春光逼人。
忽兒一群麻雀驟然飛起來,繞過這邊半個山坡風一樣刮進另一側山頭不見了。
劍石一行大部分人從未離開過接山,熱情的春日幾乎使他們睜不開眼睛,但很快就適應了這種明媚。
他們在馬上四周看著也側耳傾聽著,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放開了馬蹄子跑,我們一路馳到我鎮(zhèn)然后再散開包抄回來?!眲κ阉挠媱澑嬖V了同門。
這樣做有兩個目的,一是爭取時間。如果盜者才剛剛出門并且沒有隱形,他們便于最早截擊把“什么”帶回去。二是出其不意。如果盜者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攔追藏匿起來,那他們迂回回來的時候會慶幸恰好遇上,狹路相逢。
未久。
劍白用手一指一處山腰的樹林說,“那里有人。”
劍石當機立斷,“其他人繼續(xù)往前追趕,按計劃執(zhí)行,劍白你們三個隨我來?!?p> 也不找什么路了,劍石四人左拐右彎蹦蹦跳跳地來到那人面前,原來是個樵夫。
樵夫草鞋短衫,頭發(fā)花白但面色紅潤,聽到聲響就停下手中的斧子轉過身來。
劍石身材高大,抱禮時微微躬身,“老人家,這年代這地方還有樵夫嗎?”
樵夫:“我不就是嗎?”
劍白說:“少裝蒜,問你為什么穿著這身衣服?你以為拍電影嗎?”
樵夫:“為什么不能穿?”
劍石打個哈哈,“老人家別誤會,在下有兩事不敢請教:你可看到有什么人從山下路過?你也不會無緣無故地穿這身衣服吧?”
樵夫白一眼劍白,意思是你看看人家的禮貌,直視著劍石回答得很痛快,說,“一,我砍我的柴,沒發(fā)現(xiàn)什么人從這里路過。二,這是我住進山里來的第一身衣服,剛上身,是不是和你們的衣服很配搭?”
白袍配斷葛,是很搭。
劍石瞥個眼色,劍白三人在樵夫身后和柴堆邊搜尋著什么,失望地回過眼來搖了搖頭。
“什么”有多大他們知道,在身上藏不住的。
他們幾乎判定樵夫不是盜者,卻又不能不起疑,他為什么在這里出現(xiàn),未免太巧合了,實在不甘心就這么離開。
“你說你住在這山里?”
“山都是可以住的吧,就在那邊山腳下?!遍苑驈澲种钢钢降牧硪贿?。
“我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嗎?”
“我不想說不可以,還是去看看吧,去了你們的疑心,免得今后來打擾我的清靜。”
劍白:“什么疑心?”
樵夫:“傻瓜都看得出來,你們一定是丟了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什么”東西?這算是暗示嗎?
山腳下的平地處一間小木屋,透風撒氣的,縫隙處塞著一些堵風的碎木枝和麥秸什么的。屋前搭著一個木架,有些葡萄的干枝趴在上面,已經有了返青的跡象。
屋前屋后,連近處的樹木都搜索了一遍,毫無線索。
劍石打一躬,“老人家打擾了?!彼娜藢⒁x去。
樵夫忽然背著手望空發(fā)嘆:“明夷。太陽受傷了。”
“你說什么?”
四人聞言一驚,各自出劍把樵夫圍在中央。
我說,明夷,太陽受傷了,怎么你們聽得懂?
劍夢堂內。
中間一張很大的石桌,石桌中間供放著一塊四個大個一些的蘋果摞在一起那么大的石頭。石頭不規(guī)則,小山形狀,經過長年的撫摸周身光滑了不少,暗紅含黑。
石桌四個方向上擺著四個圓鼓形狀的石凳,現(xiàn)在其中的兩個石凳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著白袍女的著黑袍。
劍夢堂的靠里面兩側處安放著兩張石榻,正有一男一女在上面打坐。
“這就是那塊假的‘什么’?”山長何也問。
“是的,惟妙惟肖?!弊筮吺噬系陌着廴藙位卮?,目無表情。
“最晚一次摸它是什么時辰?”何也需要一個準確的時間。
“今早寅時,那時它還有光有聲音?!眲握f著,仿佛為了證明,又去摸“什么”。假的“什么”既不發(fā)光也無聲響,冷冷靜靜。
何也好像沒有去看劍單的撫摸,而是在想,然后又確認了一次,“這么說我們只有七天?”
房間內的十數(shù)人沒有回答,都沉默著。
沉默就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