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第三空間,魔王第七把刀依舊在尋找道路,很明顯第二空間也是很陌生的地方。
若是看到一個人,一個很奇怪的人,我們稱之為折腰人。人從腰部折斷了,一邊是上半身,一邊是下肢,頭部吊掛在腿間,不是倒著的而是正著,脖子長在頭上面,雙手高高舉起,肩肘關(guān)節(jié)可以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這比要看到雞身人面的雞人要親切得多,陌生也是相對的。
我們不懂獸語,但還是覺得虎嘯比姑獲鳥的叫聲要順耳一些。懂了它們的通語,才會發(fā)現(xiàn)通語正在失去,各族有了各族的語言。
懂了通語,也懂了一種或數(shù)種鳥獸之語,你就會不可見或者不人類。
就是你懂你的,人們看不到你,你是那個世界的居民。你得悉很多人類的傳說和秘密,但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
在我們這里,不懂鳥語獸語很正常。
如果在這里有鳥獸出現(xiàn),因為不懂其語,所以很驚懼。
它們的身姿架勢和吼鳴情感給了我們迫壓,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嚎!
一聲嚎叫傳來。
七把刀笑了,全身放松,循聲而去。
那是十四五歲之前,他熟悉的一種尖著嗓子的嘯叫。
不是武功有成的滾滾長嘯或者愉悅和悲痛時的抒發(fā),而是有時候突發(fā)奇想地就來那么一嗓子,還沒怎么變聲,清脆悠長,飄遠(yuǎn)了就是落地了,起風(fēng)了就是云住了,很舒服。在聲音中甘甜和滋潤,一下子空曠起來,是唱給自己的一首歌。
聲音能拖多長拖多長,聲音走了往往能帶出自己的淚來,是聲音引來了傷心。聲音去的地方一定在打雷,一個少年專門換上舊衣服,會再一次淋在雨中。
長大后嚎不出來了,狼嚎不出來了,但嚎聲沒有跑遠(yuǎn),還在那個少年的口中和耳旁。
這是魔七的記憶之一,記憶在呼喚他,幾個光點在他行過去的時候進(jìn)入了他的體內(nèi)。
轉(zhuǎn)悠了不長時間又發(fā)現(xiàn)了另一則記憶,關(guān)于距離。
人們總是想把日子過短而不是過長,北方人可以吃到南國的水果,不是去產(chǎn)地吃而是運來。只要有人用牲獻(xiàn)祭,牛羊鴿子的就會有人出售,兌換銀錢的也有。
我想要那山上的鞭子花。
于是女孩子手里就有了鞭子花。
鞭子花沒有人賣,只有大王山上才有。
現(xiàn)在的花都賣到家門口了,送的花也能替人說話了,收到花的人卻開始無語了。會制造情趣會說話聽話的人都淪落到風(fēng)塵之中了,甚至那里也有代言者,比如金幣。
想把日子過短可日子還是很長,于是無聊和有了時間去感覺無聊。
千年前的鞭子生風(fēng),驅(qū)走了交易和褻瀆,空處一座殿堂來。
這殿堂現(xiàn)在還空著,空出越來越多的地方,因為生活的距離越來越近,隨時搭車,隨時迷失,隨時死亡。
曾將在緊要關(guān)頭,人們就“不是”和“是”之間展開了討論,用不是確定是和用是確定不是,卻不如現(xiàn)在的不關(guān)心,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好像都越來越不容易,一步一步放棄了自己的堅守自己的陣地。
到處都是不是而你獨善其身,到處都是是你寬容和理解,去抹平那些不是,這兩種原因會導(dǎo)致兩種結(jié)果,可惜還是不是占了上風(fēng),你只有死,鞭子舞得再好也不行。
站在人的立場和民族發(fā)展的立場上,你會理解那些洶洶的人群,那個推崇溫暖的人只能死有余辜。余辜留下來了,千百年之后再回頭看看,站在靈的角度和人類拯救的方向上,你無語凝噎。
一點也不隱修,世界是我們圣潔的起點也是墮落的開始。
“我想要那山上的鞭子花?!?p> 只能是說的故事和故舊之事。
撈出來兩則記憶,魔王第七把刀才由記憶而記憶起來,想起了衣青衣和為什么這地方有自己遺留下來的記憶。
做到了才能想起來,做不到就永遠(yuǎn)想不起來。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不在于有沒有路而在于到?jīng)]到山前。
那遠(yuǎn)方有一座山,你要到山里去,你得先到山前。
所以第三,人們需要理由,用理由來克服恐懼,用理由來對待死亡或者瘋癲。
這理由就是信念、文化或者自我救贖。
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去,那邊有三個人,或者說他們代表了三個派別。一個總望著過去,有對律法細(xì)節(jié)的推敲和對傳統(tǒng)的依賴性的尊重。
一個總是瞧著前面。如果左右是時光線,他開了一個小窗洞,非常熱切地面對和躋身到現(xiàn)實里來,在世俗里表現(xiàn)得不世俗,不世俗的外衣下是徹底的世俗。世俗只有一個,看起來不那么世俗的評價預(yù)示著剛冷的心腸和冷酷的背叛。
還有一個總看著后面,把朦朧的背影留給了我們。不管精于刺殺還是精于圣潔,那就是仙山那就是武俠,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了但又恢復(fù)了過去,這里不想呆過去又回不去。
這就是那條直線,在某個點上,三個方向上都有了人,只余下一條通往未來的路。
第四個人遭到了這三個人共同的口誅筆伐。
面似溫和,其實任何人都有一個堅持。只不過有的人放在了胸間有的人放在了腿部,那是一個基本的定型,一旦觸及,從前的不屑就會變成厚積薄發(fā),歷數(shù)你的罪咎,提攜你的不是,用凌厲的手段把你消泯于無形。
根本沒有桌面可以談,現(xiàn)在的人們還有耐心嗎?
怕的就是沒有堅持,風(fēng)往南刮我向南走,風(fēng)向北吹我往北行,連背后都沒有了眼睛,是一群活在今朝的人。
河水江水你奔流吧,這就是水滴。
第四個人說,我不打擾你們的意思,你們也不要打擾我的意思,意思自在人心,只是走多遠(yuǎn)的問題。盡情喳喳吧,打擾不動我,我在十里、千里之外看你們的嘴、手和心情塵埃一樣落下。
那三個人還是殺了第四個人,不能不殺。
一直往前走,能走到過去,也能走到你的面前和背后,你背后的面前你面前的背后。直路都是圓圈,圍繞著我們的心。
方向是方向,路是路,圍繞著我們的心。
路的意思在于在所有的兩側(cè)之間,好和壞,硬和軟,善與惡,強與弱,高和低。你達(dá)不到極美,好硬和善強,也對壞惡弱低看不上,極力遠(yuǎn)離,那就走中間的路吧。
中間的路是往上或往下的路,這取決于你自己,還是往上的較多些。
如果需要理由我們就是理由。
生活是最不錯的理由,幾乎成了首選。一方面增加人性,一方面轉(zhuǎn)化成神性,吸收圣潔和吸收污齪,抬起頭來深深的望。
這個望很有道理。說某個小區(qū)有鬼,電梯里經(jīng)常遇到鬼。到了晚上刁風(fēng)習(xí)習(xí),單身沒有人敢出門,必須出門時也強拉硬拽大膽的男人陪同,神色匆匆,強顏歡笑。
小區(qū)就如鬼蜮。
叮咚,電梯門自動打開,自動合攏,你看到了那一只鬼。
鬼是個女孩子,穿著格子裙白衫,披頭散發(fā)蹲在角落。你說,你還這么大膽放肆地活動嗎?小區(qū)都快搬空了。
鬼沒有臉,白白地像是紙糊的,發(fā)出男人的聲音:我難??!
于是你又望,小區(qū)建筑時死了幾個建筑工人,應(yīng)該是這件事情沒有處理好,說妥善處理好了其實是哄人的,并沒有妥善處理好。
再望的時候,你看到一個人背對著你,正在給兩個人畫圈,一個是當(dāng)時的建筑開發(fā)商,一個是處理此事的相關(guān)主要人員。并說,你們?nèi)舨粡浹a,這事我就不管了,七天時間,放鬼來咬你們。
畫圈就是托夢。
根本沒有七天,三天就周全了此事,即妥又善。鬼從此消失了,小區(qū)才慢慢恢復(fù)了生機。
魔七一路收拾記憶。
突然覺得畫圈的背影有些熟悉。
你?
背影轉(zhuǎn)過身來,走來,是衣青衣。“不錯,你走出來了?!?p> 回到地洞。
我的任務(wù)完成了,告辭。衣青衣化為一顆光點,愈來愈小地消失,剩下魔王第七把刀一個人。這么干脆,說走就走。
這時才有一個意思傳來,好像告誡。人生只有規(guī)條是不夠的,還需要神(靈)。一方面可以親近,一方面體驗到圣潔。越接近圣潔越容易放棄和毀滅,你得嬰孩,你得多多的收獲了憐憫,這是真的。
我們從來舍不得拋棄自己,也不聽那些如果拋舍自己了就會怎樣怎么樣的怪話,這個擁有是一定要擁有的,但不是僅僅擁有。
又剩下孤單一個人了,魔七大聲震響這周圍的空氣:走好,我向你請安了。
這意思就是你一路走好。
誰都走在路上,路上是從孤單完成不孤單的過程,那時面對的自己不是只有一個自己而是多個自己,他們并不并列,而是一個隱藏在另一個身后,幾乎快要變成了別人。
對每一個都懷有敬意,我給你請安了。
請安,就是恭請“安”在你身邊,自然而沒有意外。
你可以老去,但沒有在居廈里發(fā)生失火。
你可以偶有病痛,但不會感覺被一只邪眼盯上了。
可以忍受和享受貧窮,飲食有節(jié)居停有常。
請安是一個完成,請來這安和配得這安。
如今我們太實在了,實實在在,物質(zhì)物質(zhì),都不情愿轉(zhuǎn)圜一下,搶得的頭一炷香和最貴的香;請來安宅的是如何如何的高人和蠻高的身價,廉價的讓我信不起來呵;我只會哭,你的琴聲和道理留不住我,我要的是富而有愛。
何處請來這安就更遙遠(yuǎn)了,我們蹦跳在表象這琴弦上,看不見摸不著的能于我有意義嗎,能讓我變好和持續(xù)變好嗎?天啦,自己算這筆賬真激動哭了,十億金幣都不夠啊。
法之師說:你不可能追得上你自己,在前面鋪路的是欲望,沒有止境就像深淵一樣。你勸不回來的,他只聽你身后這位你另一個自己的話,你要等到他來。
你說:國運命運時運鴻運,別講給我聽,別舞弄到我的面前來,你們盡管去以運為用好了,我已經(jīng)被你們養(yǎng)廢了,不再粗壯而是細(xì)細(xì)的一枝,不再青綠而是枯黃,幻象太多了被逼著成為王子或者公主,富可敵國的財勢不說,還被愛追著趕著,繁燦一時。
法之師:凡是你在地上的、天上的一樣捆綁,凡是地上的、天上的一樣釋放,陰間的權(quán)柄不能勝過你,我也要把天國的鑰匙給你,你都不做嗎?
只有哀哀的哭泣,繞過我吧,放過我吧,我哪里配得上呢?
你會看到這樣很多不敢抬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