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接到電話,整個人一陣慌亂。神色由吃驚向陰沉轉變,沒容旁邊的人問話,他兀自開口,嗓門不由提高,語速急促,“我有事,先走。”
“記得回家?!?p> 等待眾人反應過來,他早已不見身影。
留下的三個人,面面相覷,不知何解。
“顏佳姐,你真的要回家?”蝦米就著方才對方留下的話,問道。
醫(yī)館作為老牌存在,他們倆一起生活的有不短日子了。咋一聽離開,一股心酸味瞬間涌上心頭。倘若真的離開,那醫(yī)館誰來看?是個問題。
秦顏佳提著慕添宇買來的菜,往廚房走,喃喃道,“沒吃飯吧?我去露一手?!蔽r米看向慕添宇,尋求答案——她為何答非所問。
“真的嗎?”蝦米不罷休地追問。
她別過頭,臉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應該的?!彪S即,腳步未停,繼續(xù)往前走。陽光的余韻照到她身上,背影顯得異常蒼涼和悲傷。
得知答案的蝦米如被打了霜的茄子,蔫蔫的。他充滿希翼的雙眸,漸漸染上其他顏色的情緒。半響,抬眼靜靜地看著慕添宇,“為什么?”
慕添宇:“???”
看著我干嘛?
又不是我能決定。
廚房傳來噠噠噠的砧板聲,準是在砍排骨了——紅羅卜燉排骨,是秦顏佳拿手好菜。她在鐘城呆了這么久,口味與這座城市倒是符合,偏清淡。
秦常在在的時候,開玩笑說,“吃得了清淡的人,往往是有福之人?!?p> “這不是玄學,而是清淡對人的健康有益處,自然而然被推崇。”
——
做好心理準備開庭,然后進監(jiān)獄的人,忽而被另一個結局阻攔住——對方同意私了,賠個幾萬塊就行。
養(yǎng)老些日子,韓瀚便回了家。
偶爾出來公園坐一坐,看一群老年人圍成一堆,打牌。氣氛非常好,每個人臉上笑呵呵。他只知道這些老人,基本是上來幫兒女帶孩子的。
兒女上班的時間,也是他們上班的時間。兒女下班的時間,也就是他們娛樂的時間。
他不由輕嘆,人一晃幾十年。
夜色已悄悄染上天空,襲向眾人的眼簾。
能娛樂的時間?呵,就一丟丟。
注意到,花壇旁邊坐著幾個阿婆,穿著樸素。中心位的那位,正滔滔不絕地說話——嗯,少不了討論家里長家里短。
身旁突然多了一個人坐下。
“咦,你這腳怎么搞的?”陌生人的問話,令韓瀚稍稍納悶半響。擋不住對方好奇的注視,他輕輕一拍,緩緩道,“撞的?!?p> “哎喲,那得好好養(yǎng)著。不然多受罪?!蹦吧松酚薪槭碌恼f道,仿佛一個典型的路人甲。
“嗯,會的。”韓瀚嘴角往兩邊一拉,臉上出現(xiàn)微笑的弧形?!澳汔希俊?p> “我啊,在等朋友。”陌生人自來熟,報告自己節(jié)目安排。注意到韓瀚的視線投向那幾個阿婆,他滿是惋惜的口吻說,“哎呀,聽說一個阿婆跳池塘死了。”
韓瀚:“???”
什么?
“說了也是可憐人。年紀大了生著病,又怕耽誤兒女的生活,索性一了百了?!蹦吧死^續(xù)說。
“沒人發(fā)現(xiàn)嗎?”
“死的時候倒沒有。大概是尸體浮上來才知道?!?p> “啊?沒人注意?”
“嗯,她自己住?!蹦吧苏f出了原委,“決心倒是挺大,自己捆綁自己的手腳?!?p> “啊!”
“這是視死如歸的心了?!?p> 韓瀚:“……”
賠了幾萬塊,一條人命。
無論怎么想,他心里都難受——這不值錢的命。
姐夫錢偉寬慰道,“你甭想這些。責任又不是全在你?!?p> 初次的撞擊是雙方的責任,而二次撞擊是對方的問題——正如‘我不殺伯仁,伯仁由因我而死’。
“退一步說,我們算是不錯了。沒找他們賠償?!苯惴蝈X偉為自己的寬容大度感到滿意,“還別說,除了母親傷心些,其他人見錢眼開,哎?!?p> “正亂成一團呢!”
——
期間,光怪陸離村的大事件鬧得沸沸揚揚。
魏老、朱林、慕添擎,仨人同時被捕入獄。
登時,像幾棵老樹,被巨大的臺風一刮,連根拔起。
然后在幾個人家中,搜出來不少錢財。
搞得光怪陸離村民眼饞不已,同時又人心惶惶。
“聽說了嗎?”
“?”
“朱林進去的第二天,他老婆犯病直接送醫(yī)院。然后就掛了?”
“???”
“是哪,楊紅是老毛病了?!?p> “他們幾個出不來了嗎?”
“哎,誰知道呢!”
“呀,魏老子女不是挺牛逼的嗎?”
“別說了,兒女能不被牽連就不錯了。正處于提拔階段,稍有不慎萬籟俱灰。”
“也是。他也老了。”
“呃,我早就說嘛,慕添擎不是好人。”
“嘿,你眼里誰都不是好人,不是嗎?”
“……”
“說得我好像眼瞎一樣?!?p> “他們犯了什么事???”
討論了半天,講不到關鍵點,有人忍不住打斷。
“呃,聽說是抓那些鳥?!?p> “什么鳥?”
“什么鳥來著?哎呀,我也不知道,聽說是保護動物?!?p> “切,什么都不知道?!?p> “你知道?”
“他們好像是干了騙人的勾當。”
“啥?”
“你們記得好多年前嗎?附近的幾個村莊時常出現(xiàn)陌生的面孔.”
“我想想……對,有,都是女的?!?p> “難不成?”
“對了,就是。他們有份?!?p> “騙來干嘛?”
“傻啊,賣給別人當媳婦啊!”
“嗯,好像有這回事。你們說,對方怎么不跑掉呢?”
“說什么呢你,跑什么跑,跑得掉嗎?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
“有點道理。啊額,我聽說洞口還有那東西?”
“什么東西?”
“就是那……東西……?!闭f話的人比劃一番,臉上漲得通紅。
“哦,你說那個?。 鄙晕⒗系酪稽c的婦女接話,心里波濤洶涌,面色平靜如深潭,“窮鄉(xiāng)僻嶺,有什么好奇怪?,F(xiàn)在年輕人都往城里去了?!?p> “難不成是剩下的那些人?”
“嗯。應該是?!苯釉挼娜吮硎鲭[晦。
“聽聞鎮(zhèn)上派了位村官過來?!?p> “是嗎?”
“嗯,十天后上任?!?p> “哎喲,那敢情好!”
“切,是騾子是馬得拉出來遛遛。”
“……?!?p> ——
秦顏佳急急忙忙辦理回家的手續(xù)。
末了,交代慕添宇和蝦米看住醫(yī)館,她歸期未定。慕添宇想著自己沒什么事,很自然地接了活。囑咐她,路上要小心。聽說那一帶,經常出事兒。
秦顏佳宛然一笑,篤定地說,“曉得,不會有事兒的?!比缓笞箢櫽遗?,沒人在周圍的瞬間,乘機傾身靠近慕添宇,附在他耳邊,悄聲說,“等我回來,再談我們的事。
直至她離開,慕添宇全身的酥感還未消退。
嗯,回來再談。
司徒瀾
別相信,再見,會真的再見! 也可能,是再也沒法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