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日頭明媚的天。
但行進(jìn)的這條大道上，沒有任何樹蔭遮擋，太陽不偏不倚的照在大小兩只身上。
此時(shí)，有人正在懊悔自己走錯了路。
由于方濯從前出山隨師父去城里時(shí)沒記路，所以導(dǎo)致她在多個分岔口選擇時(shí)，都是硬著頭皮盲選。
而多次選擇下來，行進(jìn)的一路上，開頭還能遇見村莊問問路討口飯吃。
但之后越走，莊稼樹木越來越少，雜草小徑越來越多...
“一二三四五...”方濯蹲在路邊掰著手指頭，“好像...我們走了有五六天了...”
小莫躺在路邊雜草上抹了一把臉，神色里有一絲無奈。
“抱歉...我沒記住路，興許從一開始就選錯了，我還以為道路皆通，都能走到城里去...”
說著說著，方濯有些喪氣，但轉(zhuǎn)瞬又振作：“不過，我們繼續(xù)走吧，看這路如此寬闊，應(yīng)是離村落城鎮(zhèn)不遠(yuǎn)了...”
“為什...什么？”小莫問。
“道路寬，便于車乘通過，不遠(yuǎn)可能有會集貨旅舍之類的?！?p> 不管是真懂假懂，小莫認(rèn)同了這個說法。
其實(shí)一開始，方濯以為是小莫不喜歡說話。
后來才知小莫只是天生磕巴，在生人面前常常一言不發(fā)，免得惹來他人笑話。
方濯能理解他的顧慮，一路上聊得多了，才知小莫其實(shí)很健談。
他很希望能有許多談天的人，雖然現(xiàn)在身邊僅僅只有方濯。
兩人繼續(xù)走在大道上，時(shí)間已快到正午。
雖未進(jìn)夏日，但南方的太陽一向炙熱，又加上谷雨將至，雨水增多。
這太陽頂在正空烤著，空氣中潮濕悶熱的氣息裹在身上，這行進(jìn)之路又多了一份不爽。
難熬、疲憊，這是方濯現(xiàn)在唯一的感覺。
過了一會，一輛車乘轟隆聲從身后傳來。
兩人回頭一看，隱約辨認(rèn)出有人正驅(qū)使著一輛馬車踏塵而來。
車乘漸漸靠近了，方濯欣喜，正想抬手?jǐn)r下，不料馬車一晃而過，絲毫沒關(guān)注路邊蓬首垢面，猶如乞丐的一大一小。
“哎！等等！”方濯連車上的人都沒機(jī)會看清，“請等等——”
方濯拔腿飛了出去，小莫穿著一雙破鞋在身后一瘸一拐的盡力跟上方濯。
馬車上，車夫旁坐著一男子，身著勁裝，面容身姿爽朗清舉。
不過他叼著一顆蘋果，手正在腰間掏掏尋尋。
摸到東西，朝馬車后看了一眼，便將手里那件物什隨意拋在路邊了。
可雙腿哪里跑得過車輪，見車上拋下什么，方濯便停下了腳步，但就算沒有東西，她也沒剩多少氣力再追了。
撿起那一包東西，是一只錢袋，方濯從里邊掏出一把銅錢。
“車夫把錢丟了！”方濯攤開手掌，給小莫展示那一把銅板。
小莫則滿臉無奈的拖著破鞋慢慢悠悠到她面前，看了眼銅板，小莫道：“給我...我們的？”
“是給我們的嗎？！”方濯詫異了一會，又好似明白了過來，“這...可能以為我們是乞丐了...”
“嗯...”
“那我們只有...”
小莫將手往身后一背，嘆了口氣：“接著走...走吧...”
望著小莫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方濯忍俊不禁。
......
太陽要往西山頭落去了，一大一小幾乎快要貼在地上爬行。
不過好在那前方不遠(yuǎn)處，立著一家簡樸的旅店。
旅店門口拴著馬車，說明有人營業(yè)，不過大小二人已經(jīng)到了極限，方濯剛拖著身軀到了店門口，便雙腿一軟坐了下去。
“誒誒誒！小本經(jīng)營小本經(jīng)營，別處討去罷！”
捻著一抹八字胡，臉龐瘦削，眼角擠著兩道魚尾紋，胡須上掛著面湯，卻穿戴整潔的一個中年男子，仰頭從柜臺張望出來，朝方濯有些不耐煩道。
“姜老板！貨清點(diǎn)好了，多謝款待??！”之前馬車上的男子撩開門簾從后廚出來，朗聲對姜老板說道。
“哎哎！好好，謝謝小寬了?。 ?p> 荷寬一扭頭，看見趴在門檻邊的方濯不由得一愣：
難道我錢還給少了不是？！
“這？”荷寬向著姜老板，用眼神指了指方濯。
姜老板端著碗咕嚕咕嚕喝下口湯，臉皺得像坨沒發(fā)酵的面團(tuán)，擺了擺頭：“叫花子叫花子...”
方濯還倒在門檻邊，小莫心想她是走得累極了，實(shí)在撐不住才倒下歇腳的。
可他見到姜老板那不友善的眼神，心覺不快，想悄悄告訴方濯。
他晃了晃方濯，卻發(fā)現(xiàn)方濯絲毫未動，頓時(shí)驚覺不妙。
“姐姐！”
小莫一聲驚呼引得荷寬回頭過來察看，姜老板從柜臺里趕忙跑出來，后廚的小廝與車夫都由這一呼給吸引出來。
只見方濯面色蒼白，雙眼緊閉，渾身發(fā)冷。
“姐——”
荷寬二話不說將方濯橫抱起。
姜老板丟下手中面碗，嘴里還包著一口面，話語有些不清晰：“厚院厚院去！人報(bào)厚院去！”
方濯被安放在后院小廝的寢居。
幸運(yùn)的是姜老板還會上兩分醫(yī)術(shù)，他捻著胡須，坐在床前給方濯把脈。
但這脈把得他眉毛七上八下，顯得事情并不簡單。
“嘖...我把了這么多年脈...這脈像...沒見過??！”
姜老板很頭疼，雖說自己是個半吊子，但這連脈象都把不出，卻是實(shí)頂實(shí)的頭一回。
小莫在一旁難掩憂心，荷寬注意到小莫那副焦灼的模樣，開口問道：“姜老板，怎么樣啊？”
“這...”姜老板五官擰成一團(tuán)，看起來像是比小莫還要焦愁，“她...她沒有脈搏??！”
“什么！”眾人大驚。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會沒有脈搏？
荷寬上前一步，抓起方濯的手腕放在耳邊。
咚——咚——咚——
雖然聽見了心跳，但微弱得讓他有些分不清這是自己的，還是方濯的。
“好像有的吧...”
“啊？我錯了嗎？”姜老板倒是有了疑問。
荷寬退到一旁，不動聲色的看向小莫。
只見小莫一直牽掛在方濯身上，神色懇切，淚眼婆娑，似乎也沒什么漏洞。
荷寬癟了癟嘴，心里小聲嘀咕：怎么可能沒有脈搏...
好在姜老板也這樣想的，正欲再次替方濯把脈。
但手還沒搭上去，方濯身軀一抖，將姜老板嚇個不輕。
“哎呀娘——”姜老板直接從凳子上跳起來，眾人也驚得后退一步，“這姑娘怎么就像詐尸一樣??！”
方濯似是恢復(fù)了神智，雖未睜眼，但能細(xì)聽嘴里正喃喃說道:
“不...不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