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任何東西。
只能感覺耳邊孤寂的涼風吹拂進四肢百骸,流淌過周身每一寸。
涼意越淌越快,由風又變成了水,寂靜之地那冰冷的水,一股股從指尖流到肩頭,由從肩頭淌至腳趾。
待水淌過了千遍,她忽地聽見了水聲潺潺。
此刻她想呼喊,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就只能聽見水聲在黑色中回蕩。
她又想循著水聲奔去,卻尋不到行走的下肢...
只有黑暗與聲音將她包裹著,隨之浸入周身骨髓的,便只有凜冽的孤獨。
......
......
方濯猛然睜開雙眼,那般被永夜團團纏繞的無力感讓她喘不過氣。
“小濯,你怎么了?”荷寬問。
谷鳶兒上前將她扶起來,輕撫后背,方濯仍大口呼吸著,久久不能平靜。
“我...我不知道...”
方濯回過神,眼睛空洞地掃過眾人,隨后又覺眉間幾欲迸裂,只手扶住了額頭。
“你再緩緩方姑娘,別著急。”
谷鳶兒依舊輕柔地拍著方濯后背,方濯四肢脫力,靠在鳶兒肩頭,動了動喉頭:“那石頭...是什么石頭?”
小莫上前將石頭舉起,方濯卻是不敢再接了,那種空洞無力太過真實,不想再體驗一次。
谷鳶兒接過,握在指尖向方濯解釋道:“這是季老爺送的石頭,說是給我的訣別之禮?!?p> “季未明...他送石頭做什么?”方濯額間還在隱隱作痛,語氣都有些隱忍。
谷鳶兒啞聲,沉默半晌后,她將靈石放下,扶正方濯,并對大家說道:“其實季老爺時常請我過府,不是為唱什么小曲...是讓我用這雙眼挑揀有靈力的石頭?!?p> 鳶兒指指那顆靈石:“這塊石頭我常見他帶在身上,但我看著...也就是塊普通的琥珀石,只是模樣精美了一些?!?p> “他找你挑石頭?為什么?這也太奇怪了...”方濯自顧說著,神情間像是在隱隱擔憂什么。
“這不算稀奇,鄧州本來就是奇珍異寶涌現(xiàn)之處,而且?guī)装倌昵叭私绯霈F(xiàn)過幾塊靈石,當時整個天下都搶瘋了,但最后誰也沒得到,我只詫異,這傳聞早就銷聲匿跡了,現(xiàn)在竟然還會有人信這個?”荷寬隨手拿起那石頭,在手中顛了顛,然后讓魏攸接了過去。
方濯聽了荷寬的講述,望著眾人,喉頭涌動,唇瓣開合想說卻又說不出口。
“你暈之前,碰到它了嗎?”魏攸舉著石頭,向方濯問道。
碰確實是碰了,而且是當即暈厥,被悶棍一敲都沒那么快。
方濯挪到床沿,又環(huán)視一圈眾人,搓著手心:“碰了,我...我就告訴你們吧,其實荷寬小哥方才說的靈石傳言,也不是無稽之談...并且...那石頭...有一顆就在我體內(nèi)...”
“什么!!”
“我不是有意隱瞞大家,實在是此事離奇,若是輕易袒露,只怕又有什么爭端...”方濯一臉歉意,又說道,“而且...我也不是帶小莫逃婚出來的,是遇上了妖邪作祟,師父和村民都消失了,我和小莫走了好幾天山路才繞出來的...”
“妖邪作祟...”荷寬蹙著眉頭,“難道是因為你體內(nèi)靈石,引來了妖邪?”
方濯瞥了一眼小莫:“倒不是這個原因...”
“那小濯你...是人是妖是仙啊?”
“是習法修仙的人族,不過在與那妖邪爭斗后,法術(shù)盡失,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了...”
“但我看見你靈氣尚在?!惫萨S兒側(cè)頭補充道。
不過荷寬這次搶先解惑道:“只要隨著仙家修行的人,或是已位列仙班的,都會被刻上仙氣...這真不得不說,大嫂你異瞳真好用。”
谷鳶兒微笑,但眼里神采沉淀下去。
徐覓手放上她肩頭,隨即谷鳶兒手也覆上徐覓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那你不也說...說你是凡人?”小莫扯過荷寬衣角,促使其正面相對,“解...解釋一下?”
“呃...我...我那個...”
“荷寬兄弟周身仙氣,也是不少的?!惫萨S兒眼里所見真切,朝荷寬笑道。
“唉...其實和小濯的相比,我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了,還是告訴你們吧...”荷寬嘆了口氣,終于還是面對上了自己一直躲避的問題。
原來荷寬是靈州海域長古島上的仙家子弟,家族世代駐守長古,且與島上其他家族素有姻緣,以此維系各族勢力,共守長古仙島。
“你才是逃婚出來的!”方濯有些意想不到。
“是啊,所以我一聽你說自己逃婚,就更想幫你了...”荷寬剛說完一句,又靈光一閃偏頭去問方濯,“對了,船上那枕頭里的碎銀子是不是你塞的!”
方濯一愣,這似乎確實出自她手筆,怕荷寬把銀子還給自己,她下意識就揚起手擋在面前,嘴里還辯解道:
“我那是...我我得虧是給你放了一些錢,你看我這半路上被劫了,幸好身上銀子不多,那不然我得多心疼...”
“那這銀子我還...”
“不要不要不要...”
荷寬往懷里摸去,方濯伸手就去阻止他掏錢袋,卻不想扯動了綁著竹片的腿,吃痛嗷了一聲。
“哎呀,我不拿了不拿了,你且慢著點!”荷寬由抽出手扶住方濯。
隨后,大家便順勢閑談了起來。
谷鳶兒在眾人詢問下,復述了在城外去接徐覓那天。
在客棧時,原來是綠染端著飯食遞來了青樓媽媽的紙條。
紙條上說:我知道了,立回詳談。
且綠染說完便離去,這讓谷鳶兒認定青樓媽媽生氣了,便一心想盡快地趕回怡歡樓。
她當時踩著雨落前便回到了樓里,卻沒想到青樓媽媽直接綁了人,丟到了柴房里關著。
所以,這出以假亂真的戲,是從徐覓荷寬踏進怡歡樓才開始上演的。
那青樓媽媽也確實是用了障形符來迷惑眾人。
只是聽到這里,方濯又有疑問了,以她所見那青樓媽媽法力高強,按照狐族一百年開一尾來算,也是有兩百年道行了。
“那她怎么不施障眼法,要用那障形符?”方濯問。
“符雖不穩(wěn)定,但也比障眼法來得輕松一些,這障眼法是極其難的法術(shù),世間會的應該都是天上那些老古董,人界應該沒有人會?!焙蓪捲谛g(shù)法上也頗有了解,向大家講解。
可這樣的解釋,又是讓方濯心尖一顫。
‘難道師父也是用的障形符?那小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