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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亂天下之公主復仇記

第59章 北望良人

鳳亂天下之公主復仇記 懷璧不予 3218 2020-03-17 09:00:00

  玉恒聽到這幾句話,對元靖云露出一個苦笑,說道:“自從你出逃離京以后,元弘嘉帶人查抄府上,他將我關押在濟陽王府,讓我出面指證你謀害了臨安王?!?p>  元靖云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問道:“那你同意了嗎?”

  玉恒緊盯著她,憤然答道:“靖云,你這是什么話!我對你一片癡心,你難道不知道嗎?只要能保你平安,我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又怎么可能害你呢?”

  “這么說來,你拒絕了元弘嘉,那他就沒有為難你嗎?”

  “不錯,他的確想利誘收買我,我在他府上,每日錦衣玉食——”

  “還送上好琴。”元靖云一下沒有忍住,開口打斷了他。

  “你說什么?”玉恒一怔。

  元靖云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掩飾著顫抖的聲線,說道:“今日上午,他們去濟陽王府找你時,你不是正在水榭里彈琴取樂嗎?”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那你知不知道,當時我彈的什么?”玉恒凄楚一笑,眼眶有些泛紅,“我彈的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你難道都忘了嗎?”

  元靖云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怎么可能忘,那是帶你回府的第一天,我當著你的面燒了你的賣身契,然后我問你,‘這世間是否真有至死不渝的癡情’,你便彈唱了這首《擊鼓》。”

  “對,之前我在濟陽王府時,思慕你幾欲發(fā)狂,只有彈起這首曲子,才能稍稍消解我的相思之苦,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般揣測我,實在令我心寒?!?p>  “心寒?”元靖云不由得冷笑了一聲,“你勸你,不要再做戲了。”

  玉恒一愕,有些遲疑著說道:“你……你在說什么?”

  “元弘嘉用來陷害我的那封信,用紙用墨、遣詞造句都跟我一模一樣,陛下找了專人驗看,都驗不出絲毫破綻,作偽的必定是我身邊人?!?p>  “這么說來,你懷疑是我?在你走了以后,我吃不下睡不著,時刻憂心你的安危,可你竟然懷疑到我頭上?”

  “不是懷疑,這些都是元弘嘉告訴我的?!?p>  “他當然是在騙你!”

  元靖云凝神注視玉恒,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你不了解元弘嘉,他對我恨之入骨,會想盡一切辦法折磨我,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當你拒絕與他合謀時,你就已經被他碎尸萬段了?!?p>  玉恒頗為懇切地看著她,急急說道:“你這樣想,恰恰是中了他的圈套,他就是在用這種方法在離間我們,你要相信我?!?p>  元靖云冷冷盯著他的眼睛,沉聲說道:“你叫我相信你?你知道嗎?我們在一起的那四年,你說的每一句話,我從來都沒有半分懷疑過。然而,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p>  “對!你早已移情別戀,”玉恒面帶慍色盯著她,“從我回來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的心已經不在我這兒了?!?p>  “這么說來,你和元弘嘉合謀陷害我,就是為了報復我?”

  “這難道能怪我嗎?我們明明說好的,‘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你卻背信棄義,對別人投懷送抱,我費盡了心思想要討你歡心,送你花鈿,只盼你能回心轉意,你竟然推開我,你把我當成是什么?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算你燒了我的賣身契又如何?你終究還是視我為面首?!?p>  元靖云略微垂下了眼簾,平復著有些激越的心緒,重新冷靜下來,警惕著不要被他饒進死胡同。她略一沉思,說道:“照你這么說,元弘嘉找你來誣陷我,是在我出逃以后?”

  “沒錯!你一個人逃命,去投奔你的駙馬,可曾想過我的安危?元弘嘉要挾我,要么替他偽造書信,要么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是你不仁不義在先,我又能怎么辦!”

  原來如此。元靖云冷冷看著玉恒激憤的神情,這眉眼,這輪廓,這身形,分明都是她無比熟悉的,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如此陌生。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說道:“你知道嗎?元弘嘉陷害我的書信,不是一封,而是兩封?!?p>  玉恒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疑,略一停頓,才開口說道:“我……我只寫過一封,其他的事并不知情。”

  “那我不妨告訴你,第一封信,是八月二十五日下午送到臨安王府的,四叔看了之后,令我即刻去見他。第二封信,是在四叔死后,由婢女書梅用以替換之前的那封,也就是后來給我定罪的那封?!?p>  “這……我……我不清楚,或許他之前就找人寫過……”

  “你還是不了解元弘嘉,如果他已經找到一個能模仿我字跡、足以騙過四叔的人,以他多疑的性格,絕不會再冒險找你,直接讓之前那個人再寫一封就行了。”

  玉恒垂下了眼簾,回避著她的目光,沒有看她。

  “這就說明,”元靖云不禁輕嘆了一口氣,“在你尚且沒有性命之虞時,在你送我花鈿之前,你就已經背叛我了?!?p>  玉恒眉頭一皺,慢慢抬起頭看著她,眼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慍怒,說道:“你既然都已經知道,又何必來問我。你跟那些女人都是一路貨色,水性楊花,喜新厭舊,這也就罷了,我最氣不過的是,你既然已經變心,為什么還要毀了我?!?p>  “毀了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元靖云一怔,全然不明就里。

  玉恒憤然看著她,近乎咬牙切齒般慢慢說道:“靖云,你知道嗎?我為了你,千里迢迢跑到郁陽,拋下身懷六甲的發(fā)妻,可你就是這樣辜負我的?!?p>  元靖云聞言,不禁大驚失色,急聲問道:“發(fā)妻?你……成婚了?什么時候的事?”

  “當初救我的那個胡夏游商,是一家綢緞莊的老板,在我養(yǎng)傷期間,他的女兒精心照料我,又一心想要嫁給我。我那時身無分文,記憶盡失,那姑娘又對我言聽計從,只要娶了她,將來就能繼承她家的綢緞莊,也不失為一個好出路。”

  元靖云難以置信地緊盯著他,說道:“可是,你之前說你為了報恩,在他家當伙計——”

  “我哪兒吃得了這種苦,”玉恒低頭看了看他骨骼修長的手,露出一個淺笑,“不管是大宣還是胡夏,像你們這種貪戀皮相的女人,到處都是?!?p>  “這么說來,老胡帶你回來的時候,你大可將實情告知我,我又豈會拆散你們夫妻?”

  玉恒冷哼一聲,說道:“你現在當然這么說,趁我不在時,你已經有了新歡,巴不得一腳把我踢開——”

  “你在強詞奪理,”元靖云冷冷打斷了他,“分明是你見利忘義,老胡把我的事告訴你以后,你仔細權衡了公主和綢緞莊女兒的份量,這才拋下發(fā)妻,自愿跟著老胡回到郁陽。所以,當你發(fā)覺失算,就在元弘嘉的利誘下,偽造了書信陷害我?!?p>  玉恒一怔,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沉默了。

  元靖云靜靜凝視著他,果然是當局者迷。

  她十九歲時遇到玉恒,這是她生平所愛的第一個男子,四年間的朝夕相處,她曾經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對他付出,他喜歡什么,就給他什么,她不顧身份、不顧非議,愛得沒有絲毫理性,愿意為他做任何事,甚至可以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向裴家復仇。

  更可笑的是,她回京時自身難保,還在擔心他的安危。哪里知道,他早就為了蠅頭小利,一邊花言巧語哄著她,一邊又狠心陷害她、要置她于死地。

  玉恒干笑了一聲,神情有些不自在,看著她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那你打算如何處置我?要殺了我嗎?”

  元靖云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在我回京之前,我曾向駙馬許諾過,我會給你一筆錢,然后讓你走。”

  “你居然肯放過我?”玉恒一臉錯愕。

  “你別自作多情了,這與你無關,是我和我駙馬的約定?!痹冈频粗闹幸呀浐翢o波瀾,“你即刻離開公主府,前往城南的樂和客棧,明日一早,我會派人給你送錢,拿到錢以后,你必須立刻出城,此生不得進入郁陽?!?p>  玉恒怔怔看著她,又將視線落在她身旁的琴幾上,那里曾放著他的飛泉環(huán)佩琴。他又看向窗邊空蕩蕩的連塌,上面的鎏金團花紋妝奩已經不翼而飛。

  對了,清遠閣中無數個耳鬢廝磨的晝夜晨昏,他為她彈過的琴、描過的妝,他與她的調笑溫言、柔情蜜意,似乎還隱隱飄蕩在屋角房梁。

  玉恒露出幾分索然的神情,有些遲疑著問道:“那這清遠閣……”

  “我會一把火燒了它,今夜你住在樂和客棧,想必能夠看到它的火光?!痹冈普f完,不再理會他,轉身朝門外走去。

  她走出清遠閣,穿過月門,朝花園的池塘邊走去。這是她最后一次走上這條卵石小徑,池塘中枯荷蕭索,帶著涼意的秋風吹皺一池寒水,吹拂著她鬢邊的垂發(fā)和寬大的衣袖,吹向萬里無云的碧空,有了秋高氣爽之意。

  元靖云站在池塘邊,將目光越過公主府的院墻,越過金川門的巍峨城樓,投向更遙遠的朔北,想到了封峻。

  在她走投無路、一無所有時,即便他們之間的嫌隙,幾乎到了形同陌路的程度,他仍然拒絕了種種利誘威逼,愿意付出一切來守護她。

  念及此,元靖云心中一動,果真是:

  千金易得,良人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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