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出門，我沒有戴帽子，一來因現(xiàn)下謠言四起，帽子太為顯眼，二來師父幫我隱去紗幔遮在眼上，也無需戴。我不過換幾身不同衣服做不同裝扮，和師父同行也省去許多口舌。
剛在戒律堂站了沒多久，不了方丈便匆匆趕來了。
幾句客套寒暄，方丈面帶憂慮低聲道：“那日在走廊上看到白小公子雙眼的幾個弟子，漠心法師雖然當(dāng)時念了清心咒去除其影響，但第二日起，這幾個皆說做了奇怪的夢。夢中只有一個俊俏小公子，勾人心魄。出家人六根清凈，幾個人自感羞愧，又訝異為何是個公子，都不敢說。后連續(xù)幾日每晚做同一個夢，便告知了一位長老，我才知曉。法師，您看......”
“修行之人，到達的境界越高受到的影響越小，他們幾位的情況，再過些時日自然便好了。為免節(jié)外生枝，今晚眾人入睡后，我在施法了斷他們的心魔?！?p> “有勞了?！辈涣朔秸呻p手合十深鞠一躬，一臉欣慰。
“請問方丈，戒律堂可曾鎮(zhèn)壓過妖物？”
“這……”方丈猶豫片刻。
“實不相瞞，確是有過此事。二十年前，本寺曾降伏過一條蛇妖?！?p> “愿聞其詳?！?p> “那時，本寺的方丈還是是慧渡長老?；鄱砷L老修行精進，道法高深，聲名遠揚。他在業(yè)城時，曾多次外出降妖除魔，保民間太平。唯有二十年前那一次，他親自帶回法華院一個蛇妖。蛇妖是個女子，容貌艷麗，看去楚楚可憐，卻透著一股剛正不阿的氣質(zhì)。慧渡長老將她關(guān)押在戒律堂，設(shè)下結(jié)界。說來奇怪，我們皆不知蛇妖所犯何罪，卻突然一天，發(fā)現(xiàn)她死了，身上有雷擊的痕跡。慧渡長老帶著她的尸身走出法華院后，便再無蹤跡?！?p> “這位慧渡長老在這二十年間，再沒回來過？”師父問。
不了方丈長嘆一聲?！罢恰Ｆ鸪跷覀円渤鋈ふ疫^，找了幾年，尋遍各地均無所獲，無任何人看到過他的蹤影。直到現(xiàn)在我們也不知此事的因果究竟為何?！?p> 師父給入寢的和尚們施完法時，已是夜深。我們出了法華院向城外走去。
夜極靜，泠泠月光灑在地面上泛起白光。風(fēng)吹起樹葉的沙沙聲，我和師父的腳步聲，在這個夜晚中極輕的響著。城外有條小河，河邊幾株柳樹垂下長長的枝條。
“師父，這邊有什么線索嗎？”
師父沒有說話，望向臨河的一株柳樹，樹下立著一個孤寂的身影。
是橋頭的那人。
此人轉(zhuǎn)過身，從樹下的陰影中漫步走過來，手中依舊拿著一根柳枝，暗夜中的臉上仿佛帶著一絲戲虐的笑。
“又見面了。看來，我跟你們還真是有緣啊！”
“必是有緣，貧僧法名漠心，不知足下名諱?！?p> “不敢。漠心法師乃是如來座下的俗家弟子，如何稱為僧？當(dāng)真不愿入俗塵么？”
聽得此人出口對我佛不敬，我心中不滿，師父的臉上依舊平靜。
“每次偶遇施主，都手持柳枝孑然而立，可是在思念故人？”
那人全身一僵，四周空氣驟冷。
“漠心法師是來查案的，還是來管閑事的？勸你莫要干涉太多?！?p> “施主道行高深，千年修行不易，犯下惡業(yè)有損自身。你本非龍族，卻甘愿為龍族做事?！?p> 他冷笑一聲：“事出皆有因，我的事你無需知道。你無非是要趕我們走罷了，這卻不是我說了算。不過這事鬧的終究不光彩，他們也快走了。法師若想拿我，我一直在這里，隨時恭候大駕?！?p> 話音剛落，那人便消失于黑暗中。
“師父可是在寺院中察覺到了此人的氣息才一路尋過來？”
“非也，我是跟隨著戒律堂中殘存的蛇妖的靈魄而來。我預(yù)料此人與這件事有關(guān)，只是沒想到今晚會相遇。珞兒，你可知柳枝的含義？”
我搖搖頭：“兩次見到他都拿著柳枝，不知為何?！?p> “折柳送離人。是別離。”
“他和蛇妖……那位女子？”
他悲傷落寞的身影浮現(xiàn)在我眼前。果真如此，他的背后又隱藏著怎樣的凄楚。
蓮華寺內(nèi)，大殿之中，香火依舊。佛像頭頂鑲嵌寶珠的位置已由一顆白玉珠頂替。寶殿外正在準(zhǔn)備一場法事，寺里場地雖然有限，善男信女們也已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不少，眾人皆盼佛寶能早日找回。
我和師父站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靜待法事開始。老住持和一眾僧人剛走進場地，黑色狂風(fēng)忽起，吹得人睜不開眼睛。風(fēng)中立著一個人影，手中的寶珠在暗塵中璀璨生輝。
“漠心！還不來取寶珠么！”橋頭那人在空中高聲喊道。
師父一躍而上，長袖一揮沖進了狂風(fēng)中。
我拔出桃木劍正要上前，四周霎時圍過來五六個黑影，幾番纏斗，他們對我沒有進行致命攻擊，而是將我逼向正與師父激戰(zhàn)的那人附近。
“接住！”他大喊一聲，一道金光朝我飛來，我急忙伸手一握，夜明寶珠已在我手中。
我不知他何意，一時失神，他突然沖到我面前用力吹了口氣。
“破！”
隱在我眼睛上的紗幔瞬間消失，我一頭束起的長發(fā)似瀑布般散落下來。
“多謝姑娘相助，這夜明珠就送予你了。”那人說完飛身而起。
師父沖將下來撕下一片衣袖蓋在我頭上。抬頭望向四周，許些看到了我雙眼的民眾和僧人已是一副失魂模樣。
“漠心！你不是要追拿我們嗎！你身邊的狐妖協(xié)助盜取寶珠，一雙眼睛魅惑世人，我看你拿是不拿！哈哈哈！”
那人高喊的聲音于空中漸遠，剛與我打斗的幾個黑影也迅速消失。
“走！”師父一把拉住我駕云追了上去。與此同時，我將寶珠朝老住持等人扔去。
“接寶珠！”
幾個僧人連忙接住，地面上的眾人已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