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的海水冷入骨髓,我的身體早已失去知覺,這里不止折磨著人的肉身,也侵蝕著人的意志。一日日,一年年,我的心和海水一樣冰冷,頭腦漸漸麻木,師父的影子似乎越來越模糊。
又一次被牽入海的深處,我雙目緊閉,任由身體在黑暗中下沉。海水里是黑暗的,眼中是黑暗的,心里也是黑暗的,腦海里的意識僅剩最后一絲之時,一雙有溫度的手握住我的肩膀,將我緊緊抱住,升向海面。
過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似乎一個遙遠漫長的夢,我睜開了雙眼。
師父坐在床邊滿臉擔憂得看著我,我剛睜開眼,便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嗓音沙?。骸扮髢?!你終于醒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死死地盯著他,不敢眨一下眼睛,害怕是在夢中,眨一下眼他就消失不見了。
師父看我瞪著眼睛盯著他,卻許久不說話,嚇壞了,急忙輕輕晃晃我的胳膊,又摸摸我的額頭,道:“珞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猛地彈起來,張開雙臂撲到師父身上,拼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使勁地抱住他,越抱越緊,只恨力氣沒有再多一分,仿佛要把他嵌進自己的身體里去。我就想這樣抱著他,直至天荒地老。
師父也緊緊抱著我,一只手緩慢地、輕柔地撫摸著我的頭發(fā)。
“沒事了……沒事了……”
聞到了師父身上淡淡的竹葉清香,我的心才逐漸踏實下來。埋在他頸彎里的頭抬起來,看到了床邊站著的少嬰和桑夷。
原來真的是大夢一場。
少嬰和桑夷同時走近床前,異口同聲關切地問。
“感覺怎樣?”
“腦子沒壞吧?”
少嬰照著桑夷的后腦勺甩去一個大巴掌。
“你腦子才壞了!誰讓你帶珞兒去冥海!我的告誡全拋到九重天去了!一會回去收拾你!”
我望著師父:“發(fā)生什么事了?師父,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仿佛有一個輪回那么久的時間?!?p> “你昏迷了整整七日。也奇了怪了,你說巧不巧,我們遇到冥海之主了,他動了你的腦子……”
桑夷話沒說完,少嬰又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閉嘴!”
“沒事,珞兒,沒事了,不用去想那個夢,什么都不用想,我在這里,我在你身邊陪著你。”
師父摸著我的頭發(fā)輕聲說道。
我突然感覺很累,將額頭抵在師父的肩膀上,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少嬰道:“醒了就好,我們也安心了,好好休息,我們先出去了?!?p> 說罷拽著正揉屁股的桑夷出了房間。
屋內(nèi)安靜下來,明媚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地面上,一縷清風吹拂而過,揚起了師父的幾縷發(fā)絲,落在我的嘴唇上。
我看著師父隨意束起的長發(fā),想起夢回從前中,他僧人的模樣。
雖然現(xiàn)在對我的教導和之前一樣,佛門的清規(guī)戒律都在遵守,但師父蓄起了頭發(fā),換去了僧衣。他這樣算是還俗了嗎?
師父見我又在發(fā)愣,“怎么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搖搖頭:“沒有,師父,就是感覺有點累,我沒事。”
師父扶著我躺下。
“剛醒來有點乏是正常的,再睡一會,我坐在旁邊陪你?!?p> 我聽話得閉上眼睛,其實哪里還睡得著,已睡了那么多的時日,只是貪戀這份在夢中許久沒有感受到的踏實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