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岸邊,木宇跳落下來,表情淡淡,對師父點了下頭。
“漠心。”
“木宇?!?p> 師父也只是稍許點頭回應(yīng)。
多年不見的故友再次重逢,便是如此了。君子之交淡如水,想來說的即是這種。
木宇看了看我,師父說:“這是我的徒弟,白珞?!?p> 我趕緊行禮:“見過上仙。”
他仍舊輕點一下頭:“嗯。來吧。”便跳上了掛星槎。
這就算是招呼我們上船了。師父帶我一同跳了上去。
上了掛星槎,發(fā)現(xiàn)腳下之地比從遠處看起來的寬廣很多,如同置身明亮的天宮,能容納上百人。我站在后方一根枝干旁邊,師父和木宇站在前方。師父低頭對他小聲說了幾句話,他臉上閃過一絲訝異,而后神情慎重,對師父簡單說了幾個字,二人再無話。
我對木宇不由地充滿好奇。他遠觀時仙氣飄然,臨風玉立,而近看時,五官較為平常,與凡人無異,目光清澈堅定,有一種沉穩(wěn)可靠的感覺,似是一個外冷內(nèi)熱之人。
我們在水澤上行了大約半個時辰,掛星槎靠了岸。木宇折了一小根樹枝,當作燈來照明。上了岸后,他朝掛星槎揮了一下袖子,那段大樹根便收入他的袖中。
峚山仿佛很高,離蒼穹極進。頭頂上,漫天的星辰閃爍,熠熠生輝,如掛滿璀璨寶石的藍色幕布,似乎抬起手來,便能摘得兩三顆。
這里的夜色不會那么漆黑。
僅憑木宇手中一小段的樹枝,便能照亮前方很長的路。
走了沒多久,進了一個山洞。
洞口整潔干凈,通道兩旁都掛著發(fā)光的樹枝,通道盡頭有一扇玉門,木宇拿著樹枝在門上叩了幾下,玉門便開了。
進了門,是一間相當樸素的居室,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皆是白玉所制,再無其他。
煙微在哪?看到此景的第一個念頭當即冒了出來。
我們住哪?第二個念頭緊隨其后。
木宇走到靠桌的墻邊,又拿著樹枝叩了幾下墻面,另一扇玉門隱隱浮現(xiàn)。這扇門進去后的房間大為不同,寬敞明亮,溫暖舒適。也是一張玉床,卻鋪著柔然的被褥,案幾、書柜、方塌等等所有家具一應(yīng)俱全,甚至桌面上還擺放了一個摘了一枝五色花的素雅白玉花瓶。
書柜旁邊有一個小入口,掛了一副七彩玉珠編織成的珠簾,珠簾后是另一個小房間。竹青色的藤蔓小太師椅,柳黃色的玉質(zhì)小書桌,桌上擺著硯臺、筆架、宣紙還有一盤各色顏料,銀紅色的硨磲四面小屏風,月白色的雕刻著玉蘭花的精致小床榻。
如夢似幻的極致房間!
我的眼睛簡直快要迸出星星,大千世界中居然有這么美的一間小屋,住上一日便覺不枉此生。
師父看我不發(fā)一言卻一臉興奮的忘乎所以,笑著對木宇道:“多謝了?!?p> “不用。此間小房附有玉靈,靈性純凈明慧,會依據(jù)所住不同之人自行變化出不同的陳設(shè)。雖然來訪峚山的人員稀少,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好看的模樣?!?p> 我心情愉悅地向他道謝:“謝謝上仙,叨擾了?!?p> 他嗯了一聲,“你們休息吧,我先告辭?!?p> 師父送他出了房間,我一溜煙兒跑去小太師椅坐下,好好感受感受,真是又好看又舒服。
師父道:“自你從扶桑醒來那日至今,從未如此快活,看來峚山是來對了?!?p> “我看起來這么不高興嗎?”
“很久沒笑過了,有時說著話也會發(fā)起呆來。珞兒,你近來心事很重,不似從前,越發(fā)憂郁,你愿意跟我說說嗎?”
我總是想起在歸墟,冰冷陰暗的海水,窒息將亡的感覺,那時我總在期盼,什么時候能夠逃離,什么時候能見到師父。而一次次被牽入海水深處的痛楚,總是帶來一次次的無力和絕望。
我也告訴自己,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不要再去回想,現(xiàn)在,此時此刻,師父就在身邊,別無所求。
可是,我怎能告訴師父……
我微微笑著跟師父說:“放心吧,師父,只是昏迷中夢到了許多很久以前的往事,我不會再去想了。你在我身邊,我沒事的?!?p> 師父沉吟了片刻,抬手扶起我的一縷發(fā)絲,輕輕撫摸著,許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