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迤西舊事

第十回 借名皮貨商入山 真姓學(xué)生娃進城

迤西舊事 尹嘉陸 6232 2020-02-08 23:40:19

  話說被逼問甚急,想起《水滸傳》中三打祝家莊的石秀賣柴故事,楊斌雙膝跪下懇求道:“大哥,實不相瞞,我從很遠的云南來,只因家中遭遇變故,沒法子活下去了。祖上有一支從云南遷來東北,爺爺輩還互有書信往來,到我這一輩,不知道他們具體在哪里。老家實在活不了口,無處投親,大哥救我。”說著便哭出聲來。

  “起來,起來,快快起來”老板道:“遇到我說明我哥兩個有緣。俺們隔壁屯老輩人就是從云南大理軍戍過來的,他們自稱白子屯,上幾代人故去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會說白子話了。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來投周保中?周保中就是個白子?!睏畋笠姴m不住,微微點了一下頭,眼睛卻瞟向身旁案桌上的解腕尖刀。

  老板道:“兄弟莫慌。但凡來小店吃飯的,沒有哪個會拿大頭票子出來。吃一碗面你拿一桌大席的錢來付賬,看出來你不知道俺們這嘎達東西貴賤。不過你放心,我也是有良心的中國人,不會把你賣給日本人。開這個店也就淘個口,早先爺兒一起,我只搭把手,老爺子走了,我自個撐下來。現(xiàn)如今小鬼子看上這片地兒,要開個什么工廠,月底這些都全拆了,前晌打發(fā)她們娘兒先回了娘家,我把剩下的家什面粉處理以后,也要回鄉(xiāng)下去。有誰想當亡國奴呢?你看那些學(xué)生娃大都流亡到關(guān)內(nèi)去了,有血性的參加抗聯(lián)。我一個廚子,啥也干不了。世道如此,也有心殺敵,奈何拖兒帶女,只有看看我能幫你做些什么了?兄弟,開店的大都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衣食父母的一個小動作,都看在店家眼里。像你這樣的熱血青年見過多了,我不會加害你,你大可以相信我?!?p>  楊斌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對方看穿自家底牌,而自己卻不知道對方安什么心。一個小小的舉動居然暴露自己的行蹤,繞是千般細心,也有做不到位的功課。只要店家吼一嗓子,門口走過去的鬼子巡邏兵就會一擁而入,自己根本無形可遁,出師未捷身先故,唯有死守秘密了。好在店家沒有呼叫,也許是看見自己緊盯著案桌上的尖刀,楊斌這樣想。而店老板則看到楊斌雖然話不多,但眼睛不離案桌左右,久歷江湖的人都知道:不怕刀出鞘,就怕地?zé)o縫。說的是對方縱便是個狠角,只要自己有退路那就有回旋的余地。生存的底線設(shè)定,時移世易,往往在倏忽之間的判斷上,就像逗狗玩,稍有閃失,莫名其妙會被咬上一口。兩個人誰也不說話,默默地想著各自的心事。

  街上明晃晃的太陽下不時有巡邏兵走過,差不多半袋煙功夫,店老板嘆了口氣,說道:“兄弟莫慌,”楊斌想笑,心想我才不慌呢,緊張的是你,同時也想看看對方葫蘆里賣些什么藥,便默然不作聲,聽對方繼續(xù)說道:“前兒有一伙皮貨商在我這吃飯,內(nèi)中有一個拉下良民證,是個啞巴,看照片上樣貌倒和你有些相像。那伙人踩了土匪尾巴,被撕了票,一個沒有回來。聽說抗聯(lián)在完達山和小興安嶺一帶活動,你可以在那些地方找到他們。你看,這個像不像你?”說著從碗櫥底部摸出一個小卡片來,照片黑呼呼的,除了照片上的人嘴唇有點肥大以外,倒還有幾分相像,恰也楊姓,楊斌點了點頭。店老板又說:“兄弟,從今天起你就是啞巴了。小鬼子外緊內(nèi)松,一般不在街面上攔人盤查??匆姽碜颖憵庖獕腰c,但千萬別多看他們。我給你買車票,坐火車到哈爾濱,再轉(zhuǎn)汽車到三河省,進山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p>  在火車上,楊斌聽男男女女那些人大聲說大聲笑,看他們表情似乎在相互戲謔,但語速太快,大半聽不懂。有人湊過來嘮家長,擔(dān)心露餡,楊斌沒有搭腔。車上有小攤販不時的來回兜售著煙酒糖果,買了點日本糖,吃了一小口,感覺怪怪的,看看沒人注意,從開著的窗口丟了出去。閉上眼睛,陷入了靜思。想起發(fā)生在眼面前的事,細思細想,凡事需努力,結(jié)果看運氣,生活中無處不是如此。

  車到站,楊斌肩起布褡褳走出火車站,回頭看了一眼歐式風(fēng)格的車站門樓,鐵蹄下的哈爾濱和想象不一樣。把褡褳換了個肩,從兩個日本憲兵中間穿過,招手叫了個小馬車。

  車夫是個精瘦的小老頭,很健談,是個自來熟。聽到楊斌說自己是個進山收貨的皮貨商,冷眼看了楊斌兩下,陰測測地笑道:“老鐵,俺今兒個可是吃定你啦!”楊斌突地冒了一身冷汗,正不知如何答腔。

  老頭道:“你不看看滿街的憲兵,剛才走過去那兩個,車站門口賣煙的,還有你在火車上看見賣零食的,都是暗探。逗誰呢,這年頭誰還敢進山收貨。今天算是吃定你,你別想跑,跑不了你?!?p>  楊斌知道遇上劫道的了,不放點血難以脫身,便道:“我確實是皮貨商,有個財主年前就定了貨,我也給山中獵戶下了定錢,你看我有良民證?!闭f著把良民證遞了過去,在證件中夾了一張大錢,老頭看都沒有看,兩棵指頭夾走了錢,揣進懷里,又把手掌攤過來,楊斌又遞了一張。老頭再把手伸過來,楊斌又掏了一張出來,欲遞不遞,輕輕道:“你想辦法把我送進山里。誤了我客戶的生意,我絕繞不了你。”聲音雖輕,卻飽含殺氣。老頭接錢的手抖了一下,很快接著說:“你老請寬心。得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車站盤查得緊,我先去說合,你到那邊樹下等我消息?!闭f完駕車朝車站方向去了,楊斌迅速閃進街心花園的樹叢中。

  躲進街心花園的樹下,看清了街心居然種了這么多的大樹,大葉女貞和油松為主,差不多有大腿粗細,雜以鋪地柏和小葉黃楊,很密,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藏了個人。在里面卻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樓很高,街道也很寬,行人往來匆匆,感覺非昆明可比,一瞬間盡然懷疑起此行的目的。

  過了很久,老頭回來不見了楊斌,下車來四處張望。楊斌見沒有異樣,出了林子,快步走向老頭。老頭道:“妥了,妥了。下午有一班車到三河,我們到城外等車?!闭f著遞給楊斌一雙鞋和一大個油紙包。“你穿上這個靰鞡鞋,布鞋在山里不經(jīng)磨。記住,皮貨商進山都要帶足干糧和肉食,山里頭有錢沒處使,沒有哪個是甩手掌柜。唉,要進山你干嘛不是個貨郎。也罷,到地兒,有人會叫你下車。”

  馬蹄聲碎,車轱轆急,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話拉著,常常答非所問。楊斌繃緊神經(jīng),生怕突然沖出一隊鬼子兵來,內(nèi)心預(yù)演著每一路段的逃生策略。

  到了城外,略待片刻,汽車來了。是一輛破舊的尖頭客車,有窗戶的影子但沒有玻璃,一塊繡跡斑斑的鐵皮扣在頂上,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會落了下來,讓人擔(dān)驚受怕。車廂里擠滿了人,沒有座位,有些人坐在小方凳上,小販們都坐在自己的貨包上,還有人直接坐在地上。開車的是個頭發(fā)蓬亂滿臉胡須的壯漢,沒有說話,遞過來一塊臟兮兮的皮子,示意楊斌坐在地上。大家都在和旁邊熟識的人聊天,誰也不去在意車里面多了一個人。

  在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車行半日,平路看看走盡,平原邊上,一架大山聳峙于前。汽車突然停了下來,開車的司機喊道:“哎,皮貨商,你到地兒了?!睏畋笤谄渌腿说暮逍β曋邢铝塑?,抬眼細看,前面一帶山山體渾圓,山勢蜿蜒,而身后是看不到邊的大平原。

  紅日西斜,前后望不見村寨,楊斌悟過來車上人為何發(fā)笑,也想到人家半路把自己丟下,興許還有其他的原因。想著想著,離了公路,保持著和路面半里許,朝著山里踟躇前行。后面?zhèn)鱽砥嚶?,楊斌慌忙伏下身來,看見兩輛滿載日本兵的摩托車卷起灰塵朝前飛馳而去。

  地平線上的最后一絲余暉落下,天很快就暗了下來,中間的轉(zhuǎn)換幾乎沒有過度。山腳下出現(xiàn)了亮光,好像有個村子,楊斌加快了腳步。

  走近了才看清那是幾戶人家的小山村,村口一堆大火,白天坐過的汽車橫在一旁,同車的那些人圍坐在火堆旁,墻角隱著兩張摩托車,沒有看見日本兵。

  楊斌的頭皮一下子發(fā)麻起來,心想不好,迅速遠離村子,斜向里朝大山奔去。后面?zhèn)鱽砉方新暫推ば碾s沓聲,沒有手電光,但感覺得到是一群人追了過來。

  山是砂巖頁巖,礫石滿地,初時還算平緩,越過臺地,便是陡峭的花崗巖石質(zhì),也不辯路徑,就往山里跑,借著微弱的星光,在巖隙間左沖右突。后面的狗叫聲時遠時近,身處山中,不知道山腹在哪里,只好根據(jù)身后的狗叫聲判斷自己方向的對錯。

  身上的衣服干了濕,濕了干,布褡褳一直吊在脖子上。東方微露青白,看見一片林子,楊斌不管不顧,一頭扎了進去,看見一棵大樹下面有塊干燥地兒,四下里環(huán)視一遭,見沒有異樣,摸摸褡褳還在,眼前一黒,軟癱在樹下。

  一陣清脆的鳥叫聲喚醒楊斌,太陽當頂,約莫午后光景。想起軍校追蹤課上教官特別強調(diào),逃生最忌在一個地方長時間逗留。半日功夫,追蹤者應(yīng)該近了,側(cè)耳細聽,順風(fēng)傳來一兩聲隱約的狗叫聲,慌忙起身,向密林更深處竄去。

  一連七八日,白天沒有看見炊煙飄,夜晚也不見火光亮,采藥人絕跡,打獵者難覓,抗聯(lián)的蹤跡,更是半點也無。肉干和烙餅早已吃盡,山里盲尋,宛如流星對撞,不出山不行了。主意定下來,根據(jù)山形走勢,搜尋記憶中日本人繪制地圖上的村落分布。日本人的地圖精細到標有房子的朝向,村頭有棵什么樹等等,尋了一個記憶中山腳下標有獵戶的單門獨戶。

  小半日功夫就找到了這戶人家,看到眼前的實景,驚嘆小鬼子制圖的精細,想起自己的圖表作業(yè),頗有小巫見大巫之愧??纯此南吕餆o人,上前敲了半天門,門才突然打開,一個滿臉皺紋,佝僂著身子的老婦人擋在門前,背后躲藏著一小個驚恐未定且極瘦的小女孩。

  楊斌退后兩步,輕聲問道:“奶奶,我是收皮貨的,請問你家有皮貨么?”一連說了兩遍,老人家咕嚕咕嚕答了一串,誰也沒有聽懂對方在說些什么。

  楊斌拿出錢,連說帶比劃,快憋出一身汗來,老人家才明白楊斌的意思,急忙架柴燒火,烙了兩張肥餅。乘這當兒,楊斌四遭逡巡一回,沒有可疑狀。進屋細看,一堵大炕占了大半個屋子,零丁點家什外別無長物,唯有壁上的幾張獸皮格外搶眼。

  就著極少的一點榨菜,吞咽了兩張餅,又灌了一海碗燙水,飽腹感來得那樣的突然,讓楊斌幾乎不能自已。

  想到此行的目的遠未達到,忙又拿出錢來,指著獸皮慢慢說,老人總算知道楊斌是個皮貨商了??纯锤杏X又不像,從墻柜里頭取出一件褂子,一條舊褲頭,讓楊斌換上。門背后拿出瓜皮帽,扣在楊斌頭上,看頭發(fā)太長扣不住,示意楊斌坐下。取出剪刀,拿老木梳比劃著,嘁哩嚓啦幾下,長發(fā)成了板寸,戴上瓜皮帽,瞬間換了個模樣,惹得小女孩倚門竊笑。挑了一張貂皮一張狐貍皮,遞錢過去,老人不接,楊斌硬塞了兩張大頭票給小女孩。

  左肩搭了獸皮,右肩掛上褡褳,順著老人所指方向,行不到五里,看見一個屯子。約莫十來戶人家,午時光景,村頭不見一個行人,楊斌駐足了望,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右手邊的一帶遠山雖然勁挺,橫臥天邊,約顯模糊,看著便讓人慵懶。左手望去則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熱氣蒸騰,感覺有些虛空。撇開大路,斜刺里插向屯邊的一戶人家。

  看見大門敞開,院中一個小方桌,主人夫婦左右對坐,不言不語,低頭吃飯。一對小男孩,一個騎竹片一個騎木棍,場院里面玩著騎馬打仗的追逐游戲。

  楊斌進門咳嗽一聲,男主人抬頭招呼一起吃飯。放下肩上的東西,湊到飯桌邊接過女主人遞過來的飯碗,楊斌邊吃邊說自己是遼東人氏,進山來收點皮貨。

  男主人喚過兩個孩童,讓他們喊二老爹過家來。不一時,來了一堆人,有帶了獸皮的,有請家去看貨的,更多的是看熱鬧。

  擔(dān)著皮貨商的名,對行情卻不甚了了,楊斌知道不能開口詢價,裝著很在行的樣子,把莊戶人家?guī)Я说钠へ浬舷虑昂笾豢匆谎?,冷不丁冒出一句:“你這個貨不是獵人的手藝,況且,年后的貨比年前落三成?!比巳褐杏腥送锵в腥酥淞R。楊斌全當沒有聽見,接著說:“我受廣州一個洋行的托,進山來弄幾只虎皮,有現(xiàn)成的拿過來相相。”

  有人答:“虎皮穿在虎身上,老虎還在山里頭?!鞭Z笑聲中,楊斌尋思借機套些有用的信息,便接過話頭:“老哥們,我受人托忠人事,既拿了定錢就一定給人家把事兒辦成。這樣吧,這位大哥,我就在你家這先住下,先付你三個月的飯錢,哪天買到虎皮我哪天再走?!?p>  “那你不要別的皮子了?”有個老者問。

  楊斌答道:“挑水帶洗菜,有好的會順一點點。你們的貨今兒個我就全收了,包括貨在家里的,我馬上支錢。但我?guī)Р蛔?,還放在各位大哥大姐家里,請大家伙幫我好好保管,千萬別讓蟲吃鼠咬了,過段時間我讓別人來取貨?!?p>  “怎知道你的人來取?”有人問。楊斌道:“要是有人說皮貨楊來取皮貨,你們把東西給來人就成?!比巳褐型粌阂蝗苏f:“還不如說羊子取羊皮,好記?!币萌巳嚎裥Σ灰?,楊斌道:“成,成,成,羊子取羊皮?!辨倚β曋校娙松⑷?。

  女主人給楊斌騰了個閣樓上的獨間,男主人叫過楊斌,問道:“你給我多少錢來?”楊斌取出錢來,男主人道:“用不了那么多。莊戶人實誠,這會已經(jīng)有人邀約上山尋虎去了。你可以屯子里到處走走,但記住,屯尾那一家千萬別去,那是個絕戶,時常弄鬼?!睏畋簏c頭稱是。

  每天帶著主人家的兩個男童屯子里走兩圈便回轉(zhuǎn)家里游戲,也留意了屯尾的那一家。孤零零,院墻很高;死寂寂,了無半點生氣。

  才三兩日,兩個小童子就粘住楊斌,三位一體,任父母怎么也喚不回。五天就這樣過去了,夜深人靜,松開緊抱手臂和腳后跟的小男孩,悄悄出門,從屯外繞到屯尾那一家。

  正在查看,身后傳來拉槍栓的聲音,很輕,但玩槍的人都知道,子彈上膛了。楊斌慢慢舉起雙手,兩條槍同時頂在后腦上。楊斌按照示意乖乖來到門前,大門輕輕開了又輕輕關(guān)上。院子里有十來個人,楊斌被引進一個黑屋子,沒有點燈,只感覺好幾個人在里面,進去后門被關(guān)上。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受日本人指使?任務(wù)是什么?”黑暗里有人突然發(fā)問。

  楊斌道:“我是皮貨商,錢在我上衣口袋里?!?p>  身后一個很低沉的聲音說:“我們不是土匪,你也不是皮貨商。老實說吧,你是什么人?”

  楊斌知道找對人了,便說:“我是周保中的老鄉(xiāng),他媽讓我?guī)€話,見不到周保中,殺了我也沒有用?!?p>  “好,你先門口等一下?!庇腥艘龡畋箝T外去了。

  半頓飯的功夫,屋里人出來,看不清臉面,逐個跟楊斌握手,走最后的一個吩咐道:“讓交通員和兩個游擊隊員送你,現(xiàn)在就走。

  四個人在路上,夜行曉宿,誰也不說一句話,除了幾個簡單的手勢外再無其他,三天后來到一處密營。

  簡單交接后,交通員和游擊隊員回去了,見到身材魁梧的周保中,和傳說中的有些異樣,便用白族話說些風(fēng)土人情,兩人對答都很順溜,一下子就把周保中帶回到遙遠的故鄉(xiāng)??吹街鼙V袩釡I滾滾,旁邊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都潸然淚下。確認無疑后,楊斌把任務(wù)一字一句復(fù)述了出來。抗聯(lián)將士們得此訊息,猶如暗夜里看見燈塔,迷途的羔羊找到回家的路,無不歡呼雀躍。

  抗聯(lián)和延安的聯(lián)系恢復(fù)后,楊斌便打算原路返回。這期間恰好周保中和其他抗聯(lián)領(lǐng)導(dǎo)得到消息,帶兵主動出擊,兵出南滿,長途西征。楊斌便跟留守密營的抗聯(lián)戰(zhàn)士學(xué)會了許多山野漁獵常識,東北方言的發(fā)音技巧,感覺扮個四處游走的小貨郎已經(jīng)沒有破綻,單等周保中回來,也好辭行作別。

  一個半月后,周寶中回來,西征失利,抗聯(lián)領(lǐng)導(dǎo)認真分析原因后,得出的結(jié)論一致認為是對敵情報的欠缺上。

  這一天晚些時候,周保中找到楊斌,坦誠地說道:“抗聯(lián)的情況你也知道一些了,作為中國人,作為共產(chǎn)黨員,我們一定抗戰(zhàn)到底??孤?lián)遭受重大損失,急需新鮮血液,希望你留下來。”

  楊斌不加思索,爽快地回答道:“服從?!?p>  周保中道:“好。我們接到線人報告,依蘭縣偽政府急尋一個文案,對抗聯(lián)來說,這是一個絕好機會。依蘭縣長和溥儀是近親,雖是滿清遺老,但同情抗聯(lián),他自己也不愿做亡國奴。對文案要求很高,我們研究了,你新來乍到是最適合人選,知道你底細的人越少越好??孤?lián)黨委經(jīng)過討論,任命你為偵察科長,現(xiàn)在就派人護送你下山,明早進城?!?p>  楊斌答道:“堅決服從命令?!?p>  隨線人進城,楊斌已是學(xué)生娃裝扮。途中,線人說:“你現(xiàn)在是我二伯的兒子,父姓母名你要牢記,一定不能出錯,至于你自己,你就自個兒編個名字吧。我們家族只剩我和臥病在床的老娘,其他都進關(guān)內(nèi)去了,日本人就是想查,一時半會也查不到?!睏畋蠡氐溃骸昂玫摹!?p>  離城越來越近,心里卻怯了起來。有道是:蛾撲火,火焦蛾,莫謂禍生無本;果種花,花結(jié)果,須知福至有因。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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