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府,韓夫人端坐在紫檀方桌前,靜靜飲一杯茶。
她最愛這洞庭碧螺春,沖泡后茶葉徐徐舒展,上下翻飛,仿若宮娥在歡快的翩翩起舞。
茶水香氣馥郁,色澤綠褐鮮潤,喝后消食去膩,能讓人提神益思。
韓夫人經(jīng)常一面飲茶,一面沉思。
真是讓人想不到,杜嬋音竟然能搬來長公主做靠山。
看來,她還是小瞧了她。
忠兒至今三句話不離杜嬋音,想來是真正喜愛,不只是一時半會兒的心思。
她何不順?biāo)浦?,就為兒子娶了杜嬋音?p> 既圓了兒子所思,增進(jìn)母子感情,還能借此靠上長公主。
正當(dāng)韓夫人思慮得當(dāng)之時,有管事進(jìn)來稟報:葉北承去杜府提親了。
韓夫人一驚,手中的茶盞“啪嚓”落在了地上,一只完好的青瓷冰紋茶盞,瞬間四分五裂。
葉北承依禮,請了李通政夫人到杜府上門提親,雙方很快合好了八字,互換了庚貼。
到了納征之日,葉北承騎在高頭大馬上,領(lǐng)著鐘才、石大山,帶著一排穿著喜慶的小廝,吹吹打打著鼓樂,抬著系著紅綢、裝滿禮品的大小箱籠,圍著京都城整整轉(zhuǎn)了一大圈后,熱熱鬧鬧的抬進(jìn)了杜府。
大大小小的箱籠,擺滿了杜府半個院子,看的人眼花繚亂。
小箱籠里裝有合歡鈴、五色絲、嘉禾、阿膠、九子墨、朱葦、香草、雙石、棉絮、長命縷、干漆等齊全物件,各項物品,皆有祝福夫妻愛情永固的意義。
大箱籠里有金銀珠翠飾物、五彩六色絲綢緞綾布匹、成對的鹿皮狐皮銀鼠皮、各種金銀玉器等。
另又有十幾臺魚、羊、酒、果品等物,其中一對猶在撲扇翅膀的大雁,尤其惹人注目。
“小姐!小姐!”
芊書一進(jìn)門,就開始興奮得比手畫腳。
“葉公子送來的納征之禮,擺滿了院子,光是禮單,就有這么長呢!”
“這有什么?院里那一對活雁才難得!”
可卿也在旁添磚加瓦,“公子可是不吃不喝的,蹲守了好幾日才獵到的?!?p> 杜嬋音聞言不禁莞爾,她放下手中的書,望向窗外。
聽說,女方要贈男方衣帽、鞋襪作回禮,她不擅長針線,但如若是做個荷包,還是可以的。
“芊書,明日尋些適合男子用的布料出來,申時后你便教于我做針線?!?p> 一聽要教自家小姐做針線,芊書頓時頭疼起來。
小姐每次做針線,不是把自己扎的,滿手指都是洞,就是問針法,問的她頭暈眼花。
她就不明白,為什么任何事都能辦到的小姐,就是針線活,怎么學(xué)都不成樣子。
“好小姐,你想做什么,芊書給你做,何必你自己動針呢?”
芊書拼命轉(zhuǎn)動著,她不太靈光的小腦子,覺得她一生的聰明才智,都用在勸說小姐,不要再做針線上了。
“對了小姐,你可以讓香衣坊做?。∠阋路焕锬敲炊嗬C功精堪的繡娘,一定能繡出讓小姐滿意的東西?!?p> 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可卿,自方才杜嬋音言,要找男子用的布料,她就明白了杜嬋音想干什么。
怕呆呆的芊書繼續(xù)說下去,壞了自家公子的好事。
可卿佯裝不經(jīng)意的抬腳,踩在了芊書小巧的繡花鞋上。
被踩疼的芊書,立刻跳起來:“呀!可卿你干什么?”
“抱歉!”
可卿滿臉無辜的,回頭望著芊書,“我早起踩過一坨狗屎,看來你要重新繡一副鞋面了?!?p> 為什么會這樣?
杜素瑾眼睛猩紅,望著滿院子的禮箱,她憤恨得指甲掐入了手掌,掌心殷紅一片。
杜嬋音為什么這么好命?
她明明沒有廉恥,勾的寧小公子害了相思病,先前有長公主為她出頭還不算,現(xiàn)在又有葉北承上門提親。
自己費勁心機(jī),好不容易搶到了楚瀟洛,可是尚未入仕的楚瀟洛,怎比的過年少有為,如今已掌管京都禁軍的葉北承?
命運真是不公!
如今,只盼那寧遠(yuǎn)候府的寧小公子,不要善罷甘休,最好繼續(xù)纏著杜嬋音,來攪黃了杜嬋音與葉北承的親事。
聽說葉北承去杜府提親了,韓云忠差點驚掉下巴。
他說怎么他屢次去找葉北承訴苦,葉北承都告訴他:他與杜嬋音沒有宿緣。
敢情葉北承也鐘意杜嬋音,說他與杜嬋音沒有宿緣,難道葉北承他自己與杜嬋音就有宿緣了?
今夜很多人都難以入眠,楚瀟洛就是其中一個。
深色的夜空如一整塊墨盤,幾顆不太明亮的星星,孤獨的分布在其上,空中有幾片淡淡的云,使暗沉的夜空更添迷蒙,周圍靜寂而又無比冷清。
晚風(fēng)吹動著樹葉,也吹起拂動著楚瀟洛的長袍衣擺。
楚瀟洛目光如寒冰,望著遠(yuǎn)處。
從長公主生辰那日,葉北承為杜嬋音擋茶之時,他就隱隱覺得,葉北承可能對杜嬋音有意。
可葉北承奸佞狠辣,又弒母殺弟,他以為杜嬋音必不會委身于這種人,可是事情的結(jié)果,狠狠抽打了他的臉,他還是太盲目自信了。
杜嬋音本就不是尋常女子,又怎會在意市井中的惡言言論?
先前,杜嬋音身險流言蜚語之漩渦,他本以為他的機(jī)會來了。
他還曾暗喜,只要他表現(xiàn)出對閑言碎語的不在乎,贏得杜嬋音的好感,未必不能享娥皇女英的齊人之福。
可是如今,葉北承與杜嬋音定親已成事實。
雖然他也已同杜素瑾定了親,一切看似已經(jīng)塵埃落定,可是他心里卻有怒火在“噌噌”燃燒,恨不能燒出重圍,燒毀一切。
楚瀟洛握緊了手。
不!
一切還沒結(jié)束,他不會善罷甘休。
今生,杜嬋音只能做他楚瀟洛之妻,即使那和尚真是誆騙他的,他也早已不能回頭了。
而在葉府偏僻的后罩房里,同樣擠滿了一屋子夜不能寐之人。
“石大哥,你真的看到了?”
王嫂子迫不及待的問道。
“看到了。”
想起那個秀美的身影,石大山仍然激動不已,“跟王妃長的一模一樣?!?p> “老天有眼!”
王嫂子淚濕了眼眶,“我們終于找到了小主子。”
“多謝老天爺!”
“菩薩保佑……”
……
房里此起彼伏,響起歡天喜地的低呼音,與喜極而泣的哭笑音。
石大山看著欣喜若狂的眾人,心里也是同樣的激動興奮。
想不到有生之年,他還能再見到小主子。
都是托了葉北承葉將軍的福,如若不是葉將軍帶他們出了村子,給他們換了身份,又將他們留在了京都城,他們又怎會有機(jī)會找到小主子?
葉將軍是他的大恩人,是他們安王府的大恩人,他這心里對葉北承感激不盡,他以后一定更加盡心盡力為葉府效勞,肝腦涂地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