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出奇寒冷,立冬之后,便是天降毛雪。
雪花飄落,洋洋灑灑,如蘆花,似柳絮,在風中舞,云中飛。一夜之間,庭前屋頂皆是附上厚厚一層,素裹銀妝,增添白凈之色。
此時,在某地一處紅亭之中,只見有二位老者對坐手談。
亭側擺放數(shù)個暖爐,火苗燃燒,熱氣翻滾,源源供應不絕,雖天寒地凍,身處紅亭,二人也是不覺身冷。
兩位老者,一人穿戴黑袍,一人身穿白衣,面對而坐,倒也相應了這圍棋的黑白之道。
白衣老者持白子先行,子落木盤之中,聽得清脆聲響。緩緩談道:“你我今日對弈于此,棋局之間黑白無常,乾坤變幻,難窺倪端,難定勝負。依我來看,這天下也就只是一盤棋,不過為以蒼生作子,八方為盤。”
“好大的手筆,八方為盤,蒼生作子?!睂ψ谂劾险叻鲰毿Φ溃骸澳呛稳擞匈Y格執(zhí)子,是號稱‘天下第一謀士’的葉知秋?北周那位新將神?三國三大君主?還是你端木擎蒼?”
端木擎蒼聞言,連連揮手,回道:“我可沒這等本事。你我雖是在大燕小有名氣,卻也未到如此地步?!?p> 那黑袍老者微微一笑,黑子下落,吃去數(shù)子,緩緩道:“不去試一試,又怎知我等沒有資格作下棋之人?難不成一輩子都要困于這三尺之局?”
“上官鵬舉,你好大的口氣?。 倍四厩嫔n叫道。說罷,白子深入,一時間竟在那群黑之中,吃出一片大白。
南上官,北端木。這博弈二人便是被譽為上官與端木世家的最強兩大高手,上官鵬舉和端木擎蒼!
上官鵬舉沉默片刻,又道:“此事暫且不論。話說這輩我上官世家出了一不世武學奇才,上官當興。”
“是那上官青云嗎?”
“正是。”
端木擎蒼起身自火爐之上提來一壺溫熱茶水,飲杯暖身,接道:“上官青云如今到了何等地步?”
“不出十年,武功將不在你我之下。”提起上官世家天才,上官鵬舉便來了精神,笑道:“如今江湖局勢大變,‘上官端木各一方’之言也該改一改了。你端木世家怕是再難于上官齊名了。”
話音剛落,端木擎蒼便即刻反駁道:“胡說八道!”
思索片刻,又道:“你上官青云武功再高又如何?我端木世家有一子,治國理政之能甚高,他日位極人臣,先整治你上官世家?!?p> 又下數(shù)棋,黑子漸穩(wěn)大局,立根反攻,漸漸黑白對半,成相抗之勢。
“你也應是知道,朝堂爭斗更勝江湖之險,步步驚心,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單憑負有治國理政之才,也是難以上位?!鄙瞎蠃i舉道。
此言不虛,端木擎蒼也未反駁,只是長嘆一聲。
亭外此時又是大雪再起,分至下落。數(shù)片雪花皆北風之力,飄入紅亭,落于棋盤之上。亭內暖爐熱浪翻騰,未曾片刻,木盤落雪,便消融化水。
三尺棋盤之上,黑子連縱,如一條長龍直入白子腹處,肆意吃殺。一時間,白子四散大敗,岌岌可危。
端木擎蒼見狀,面色凝重,目盯棋盤,遲遲不得落子。
“五百年來棋一局,仙家歲月也無多。端木兄,你我相識半甲子,黑白博弈近百局,卻是未曾勝我一子?!鄙瞎蠃i舉笑吟道。
端木擎蒼眼看白子受封,再難取勝,棄子入笥,起身道:“下次再弈,讓我九子。”
上官鵬舉輕笑,提來暖壺,將兩杯皆是蓄滿熱茶,將其一遞于端木擎蒼,道:“好說?!?p> 舉起另一杯熱茶,飲盡暖身,又是道:“曾聽聞你數(shù)月之前同連滄海戰(zhàn)于汝州城巔,戰(zhàn)罷被歹人偷襲?!?p> 端木擎蒼聞言,苦笑道:“說來汗顏,如今也不知是何人所為,何人所使?!?p> “一年之中,江湖局勢歷經百年未有之大變,隱隱中感應,似有人在暗處謀劃。”上官鵬舉道。
“攪亂整個大燕武林,莫不是想做那江湖共主?少林武當,北斗太行,五岳齊并,上官端木各一方。誰可有此謀劃,何派有這般魄力?”端木擎蒼問道。
“我也不知,只是猜測罷了。五岳合一、聯(lián)合北斗、金吾衛(wèi)入燕以及你遭人偷襲等等之事,似可連為一線?!?p> 端木擎蒼長嘆一聲,道“我已年老,無心去理會這江湖之變,只護端木世家無事便好?!?p> 上官鵬舉冷笑道:“樹大招風之理也該知曉,如若有變,你端木世家恐難獨善其身?!?p> 端木擎蒼聞言,厲聲道:“無論何人,膽敢動端木氏族,必遭血誅!”
說罷,拂袖而去,只留那黑袍老者一人,于紅亭之中獨坐飲茶。
天色漸晚,亭外飛雪突增,北風卷地白草折,連橫百里,不見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