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提親(一)
這幾日卿九一直感覺很奇怪,自從二人從山上回來,柳斯在她面前的話就很少,連見面都到了能避則避的地步,在別人面前還是那么嘮嘮叨叨的。
而且,卿九用余光發(fā)現(xiàn)他總是在看自己,等她轉(zhuǎn)身,他又裝模作樣的干著其他事兒。卿九只能認(rèn)為,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讓女人給救了,比較丟臉吧。
柳絮飛揚(yáng),桃花正燦。是個鶯飛草長的好時節(jié),江南景色比冬天時更加美得攝人心魄,難怪古往今來那么多文人向往贊美江南。
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日光暖暖的撒下來,溫柔且倦怠。
卿九正在整理藥材,她喜歡這樣做,分門別類。草藥清苦的香氣,抽開藥柜上一個個小門的聲音,還有藥草碰撞窸窣的響聲,讓她內(nèi)心無比平靜且充實。好像這一輩子都能這樣慢慢的、安靜的過去。
忽然,外面變得很是嘈雜,十幾個人吵嚷著進(jìn)來,為首三人衣著華麗,手上還捏著一把折扇,展開再合上,很是風(fēng)流。但他們面色的晦暗,神情的散漫昭示著不過是附庸風(fēng)雅之輩,只能用皮子上的金玉來掩蓋。
卿九連眼神都沒撇給他們,她自顧自的做事,好像外面不管多有趣的事情都不能讓她從藥材上移開視線。
這一行人進(jìn)了醫(yī)館卻不找大夫,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卿九看。
柳斯心中不快,起身道:“這幾位公子,不知是哪位抱恙,請來這里,讓我把一下脈?!?p> 那三人恍若未聞,家仆氣勢洶洶的喊:“你給我閉嘴!沒看到我們公子在干什么嗎!”
柳斯面色難堪,柳老頭瞇著眼晃悠悠道:“狗仗人勢之人,靠山也肯定也只是條只會虛張聲勢的狗。”
那三人氣盛,對柳老頭怒目而視,仆人們吆喝著把柳斯二人圍成一圈。
身著白衣的人“唰”一聲,干脆利落的收起扇子,散漫的敲擊著手掌,仰頭蔑視道:“真是狗眼看人低,刁民而已,就敢在我頭上動土。”邊說邊斜眼看著卿九。
卿九放下藥材,看向這里。
白衣男子見引得美人注意,更想要彰顯自己地位的高貴和氣度的不凡,裝作不在意,“算了,今兒個本少爺心情好,不跟你計較??赡愕米锪吮旧贍斠彩鞘聦?,這樣吧,你們兩個就跪下,磕三個響頭,我就放了你們。”
柳斯氣的面紅耳赤,剛要出言反駁,就聽到卿九的聲音。
“干什么呢,他說的不是事實么?!?p> 音色清冷平淡,好像吹過雪山之巔的風(fēng),和春光燦爛的江南格格不入,像極了這個人。
白衣男子以為卿九在幫他說話,更是趾高氣揚(yáng),“快點(diǎn)兒??!就三個響頭,別浪費(fèi)本少爺?shù)臅r間!這位姑娘都看不下去了!”
“我說的是你?!?p>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你說什么???”白衣男子丟了臉面,氣的咬牙。
陪在他身邊的二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不過腦子,煽風(fēng)點(diǎn)火。
“唉喲王公子,咱們這地兒還有不知您威名的人呢!”
“這小娘子看起來挺漂亮,怎么言語如此粗俗。王兄,您可得好好調(diào)教一番啊?!蹦樕舷铝鞯男ψ屓藧盒?。
卿九向來不多言,一手一個領(lǐng)子,拎著兩個仆人扔了出去,任憑二人掙扎大罵,那雙纖細(xì)白皙的手就像鐵鑄一般,讓人掙脫不開。
卿九拍拍手,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內(nèi)。剛剛那番事也沒激起她面上的一絲波瀾,“是自己滾出去還是要我把你們?nèi)映鋈ァ!?p> 不管是柳家二人還是這些不速之客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她。
本以為是個冷美人,誰知道這么強(qiáng)悍!得手有點(diǎn)兒難啊。
王姓公子頗為為難的想著。
柳家二人即使知道卿九善武,飛檐走壁不在話下,可沒想到看起來這么瘦弱的一個人,力氣也這么大。
王姓公子不自在的張開扇子,快速扇動,似是想要扇去所剩無幾的臉面。他裝模作樣的練過武,就學(xué)了點(diǎn)花架子,但也看得出來卿九武功高強(qiáng),扔出去兩個比她高大的男人竟然面色如常,任憑二人強(qiáng)烈掙扎步調(diào)也沒有絲毫慌亂,還有周身氣度,不是他們占的了便宜的人。
心里知道這一點(diǎn),但面子上不能丟。
“美人野性難馴啊,哈哈,你們說是不是,啊!”他
扭頭看自己的狐朋狗友,想找來點(diǎn)氣勢,卻見二人不知何時退了幾步,一只腳正好懸空在門檻外,彼此對視,很是尷尬。
“那個,王兄啊,這地方太過低賤,不適合我們來的?!币蝗嗣黠@咽了口口水。
“對對對。這地方就不配我們踏足?!绷硪蝗穗S聲附和道。
真是丟人!他暗罵。
回頭面對卿九,半晌憋出一句,“美人等著,本公子今天就是來看看你,回頭我就上門提親?!?p> 提親二字觸怒了卿九,讓她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愚蠢的期望。
快到讓人只看見殘影,站的好好的王姓公子就被一手掐著脖子抵在門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一直平靜當(dāng)人為什么突然出手。
卿九眼里閃爍著冰冷瘋狂的光,像刀子一樣,讓人不敢直視。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敢在我這里放肆?!?p> 王公子上不來氣,臉憋的通紅,雙手拼命地扒遏住自己喉嚨的那雙手,扇子掉落在地發(fā)出脆響。
“別讓我在看見你,滾!”
手一揮把他扔了出去。王公子感覺重獲新生,不住地咳嗽,癱在地上大口吸氣,白衣沾染灰塵,臉色紅青交加,也顧不上路人戲謔的眼神。
那兩個繡花枕頭早就站不住了,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一旁,下人們一臉菜色,想要逃跑又害怕處罰,定定的站在原地。
一行人狼狽至極的走了,卿九注意到掉落在地上的扇子,用腳勾出門外,轉(zhuǎn)身繼續(xù)整理藥材,平靜的神色渾然不見剛才的尖銳霸道。
柳斯和柳老頭仍站在原地,不敢出氣,他們這時候才真正意識到卿九絕非池中之物。她心里有不可一世的狂傲,而且,她絕對擔(dān)得起這份狂傲帶來的代價。
他們也更加好奇,怎樣的經(jīng)歷才能讓一個人完全斂去鋒芒,惟余古井無波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