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重逢(二)
天子出京門，無隨從、無細(xì)軟，只一人一馬，直奔江南而去。
御書房密談之后，老臣們皆是眉頭緊皺，愁云慘淡。眾人心慌意亂，紛紛猜測，也有人旁敲側(cè)擊，想要多了解一些什么，可老臣們對此閉口不言，諱莫如深。
朝堂上更是人心惶惶，總感覺要變了天日。
容與抑制不住的激動，一路上都在想見到她要怎樣，心里那帝王專有的霸道的控制欲瘋狂蔓延。
把她鎖起來，冰冷厚重的鎖鏈在她纖細(xì)的手腕腳腕留下紅痕，紅色妖嬈，趁著她瑩白的肌膚。還有那雙眼睛，里面應(yīng)該燃燒著火，憤怒的看著自己。
對了，還有那個(gè)人。朕同他協(xié)議，沒想到卿九卻失了心。不過沒關(guān)系，朕是天子，從前是朕伴著她，他不過是朕的替身罷了。她總歸是朕的。
卿九在牢里晝夜顛倒的過了不知多少天，獄卒對她客客氣氣，飯菜也不想他們那樣只是些泔水，也是好酒好菜伺候著，連帶著對面的瘋?cè)艘矒Q了待遇。
那個(gè)瘋?cè)说幕謴?fù)力強(qiáng)到不可思議，被折斷的骨頭這幾天竟然恢復(fù)到可以慢慢行走，也能像正常人一樣拿著筷子吃飯。
這讓卿九對他多有留意，更加好奇他以前驚雷過什么。
可看似瘋瘋癲癲、殺戮成性的人，心里卻清楚的很，巧妙的避開卿九話語里的陷阱，順便往里撒把土，再好整以暇的看著
卿九也沒有被人看破的挫敗羞辱感，興趣愈發(fā)濃烈。
二人見招拆招，每日席地而坐，相對辯論。
獄卒見這情狀搖頭嘆息，覺著卿九這么漂亮的姑娘也染上了瘋病，著實(shí)可惜。
這也不怪卿九對他的興趣濃烈，從前打探消息，那些看似老謀深算，油嘴滑舌的人反而錯(cuò)漏百出，一眼看得出破綻，讓人覺得索然無味。
如今遇到了這樣一個(gè)人，也是在最后的日子也算是難得的有了一次挑戰(zhàn)。
行刑的這一日總算到了，沒有預(yù)兆，匆匆提了她出去。
人之將死，預(yù)感準(zhǔn)確到可怕。卿九心里突然明朗，往事瞬間如浮云般來了又去，仿佛到達(dá)了佛家所說的六根清凈，大徹大悟。
瘋子也預(yù)感到了些什么，瘋狂熾熱的眼神難得清明，竟透露出超然平淡的意味。
看著她道：“你是個(gè)挺好的姑娘，你在黃泉路上等等我，這世上難得有和我相似的人，沒了你，還挺沒意思?！?p> 卿九不置可否，死了若能再相見，倒也是個(gè)煩心事兒，那和活著有什么區(qū)別，死了也求不得心靜。
出了牢門，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照的人頭暈，卿九不自主瞇起了眼，人們在她眼里都便了形狀，整個(gè)世界都光怪陸離起來。
到了刑場，判官在上面端坐著，許是太陽太大，不停的擦汗。
不似平時(shí)處決那般熱鬧，圍觀群眾靜悄悄的，注視著一襲白衣，傲然站在刑場上的女子，身姿綽約，形貌昳麗，周身氣度清冷卓絕，宛如天上下來的神仙。
讓人不舍得移開眼神，只能呆呆地注視著她的美。
判官匆匆念完判決書，靜候午時(shí)三刻的到來，人們心有不忿，卻因長久的欺壓不敢反抗，只能心里默默詛咒狗官不得好死。
突然人群中傳來怒喝，打破了死亡一般的寂靜。
卿九轉(zhuǎn)身看去，見兩三個(gè)獄卒攔著柳斯不讓他沖上來。
柳斯死死的盯著她，卿九驀然看懂了他眼中隱藏許久的感情，心頭一震，表情依舊淡然，垂眸，轉(zhuǎn)過身去。
在柳斯眼中，卿九的轉(zhuǎn)身好像被無限放慢，使他能夠清楚的看到卿九眼角眉梢的冷靜決絕，沒有絲毫留戀的背影，讓他來時(shí)滿心的幻想和沖動碎了一地。
他不吭聲了，視線終于從卿九身上移開，慢慢跪在了地上，失神的望著某處。
“午時(shí)三刻到！行刑！”
劊子手高高舉起刀，刀面反射冰冷的光，卻遲疑著不肯落下。
“愣著干什么呢！”判官大喝一聲。
劊子手閉了閉眼，手臂緊繃，揮刀劈下。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gè)珠子彈來，鑲進(jìn)刀刃，力道之大竟然把劊子手弄得后退幾步而未穿透薄薄的刀。
眾人皆驚，看向來處。
一男子氣度不凡，面容俊冷，威壓使人想要跪下。
判官起身，喝令道：“何人在此放肆！好大的膽子，來人啊，把他給我抓起來！”
獄卒皆是不敢言，他們有苦說不出，這幾天總有惹不起的人物送上門，這氣質(zhì)，這武功，怎么是咱們?nèi)堑闷鸬模?p> 容與隨手招來一人，帝王傲凌天下的氣質(zhì)氣質(zhì)很容易使人對他唯命是從，那人接過東西，跑向判官。
判官一見那東西，臉色由白轉(zhuǎn)青，軟的直接跪在地上喊：“大人大駕光臨，下管有失遠(yuǎn)迎?！?p> 民眾見狀，紛紛跪下。
偌大的地方，只剩卿九和容與站著，二人相隔甚遠(yuǎn)，遙遙對視。
容與慢慢走到卿九面前，溫柔的捧著她的臉，“怎么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模樣，真是不讓人安心啊?！?p> 卿九出其不意，手刀劈向他的脖頸。
容與隨手一接，化掉了這一擊，順勢把她摟在懷里，巧妙的讓她不得動彈。
“你放開我！”卿九低吼。
“你可是忘了，你的武功也算是我教給你的，你又怎么能打得過我呢？你的一招一式我都能看出來啊?！?p> 容與低聲呢喃，笑得溫柔，冰冷的眼神卻讓人膽寒。
判官跪了過來，雙手一直高高舉著一枚玉佩。
“不知大人為何來這兒了，大人也沒派人通知一聲，好讓下官早做準(zhǔn)備。現(xiàn)在這也是太礙大人的眼了?！?p> 容與拿過玉佩，一腳把他踹反在地，“江南富裕和順，你不配呆在這兒?！?p> 判官趕忙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你說呢？”
判官埋在臂彎里的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驀然懂了些什么，“大人放心下官保證，您在這兒定是人人愛戴的。”
“這個(gè)人，我?guī)ё吡??！?p> 判官諂媚的笑容僵了一下，像是牙疼一樣，“可以可以，大人說什么就是什么?！?p> 卿九冷眼旁觀。
容與拉住她的手就要走，卿九站著沒動，看著他道：“我要從牢里帶走一個(g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