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一次開始吃飯,只這一次的氣氛明顯就輕松多了,謝老夫人和豐氏臉上的笑就沒斷過,謝老夫人更是不時的給謝嘉樹布菜加湯,勸他多吃一點,豐氏這個親娘反倒半句話都插不進去。
這一次,仇不恃的筷子又碰到了碗,發(fā)出不大不小的聲響,謝老夫人卻看都沒看她一眼。
或者說,自從謝嘉樹進了這個花廳,謝老夫人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見任何人了,除了謝嘉樹。
謝嘉樹放下筷子后,謝老夫人勸了幾遍讓他再吃點,見謝嘉樹不肯再吃,就也放下了筷子,這下眾人都跟著放下了筷子,除了謝氏。
謝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根本沒看謝氏,還是故意要羞辱她,直接道,“都撤了!上茶,上四爺最喜歡的香片”。
謝嘉樹站了起來,“祖母,我不喝茶了”。
謝老夫人顯然十分失望,愣了愣才道,“那也好,你趕緊回去歇著,每天午后必得要睡一會,方是養(yǎng)生之道”。
謝嘉樹應(yīng)了,有些遲疑的看向仇希音,“三表妹,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小獅子?”
自他出生起,達官貴胄,長輩親友,族人婢仆都如撲火的飛蛾般想要靠近他,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的想要認識一個人。
他顯然十分不習(xí)慣這種主動的邀請,說話的聲音十分僵硬不自然,落在仇希音眼中就帶上了別樣的可愛,讓她忍不住想要微笑。
嗯,就是那種每每謝嘉樹見到她,想起她的眼睛與小獅子的眼睛一模一樣時的笑。
從現(xiàn)在開始,她也要一直這樣對他笑,把上輩子沒來得及的笑都還給他!
仇希音雖然恨不得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外跑,但她還是忍住了,裝作遲疑的看向謝氏。
“和樹哥兒一起去!”謝老夫人冷硬的聲音響起,“怎么?樹哥兒難道還請不動你?”
謝嘉樹著急叫了聲祖母,謝老夫人扭頭看向他,臉上的表情戲劇化的在短短的一瞬間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慈愛而又祥和,“樹哥兒,你讓她陪你一起去看小獅子,是她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她若是不想去,就是不知好歹!”
謝嘉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仇希音忙道,“外祖母,我想去的!想去看表哥的小獅子,看看小獅子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和我的眼睛長的一模一樣”。
謝老夫人沒有看她,只對謝嘉樹道,“你瞧,可不是這樣的?乖,快去吧”。
謝嘉樹沉默點了點頭,朝謝氏等人作了一揖,率先往外走,仇希音也學(xué)著他行了個禮,跟了上去。
謝嘉檬大聲喊道,“哎,等等我!我也去瞧!”
謝嘉檬在很多方面都和謝嘉樹十分相像,在家中,除了謝探微,謝嘉樹最親近的就是這個三姐。
仇希音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謝老夫人毫不留情道,“飯也用了,都走吧,回京的時候不必來跟我辭行”。
仇希音笑了笑,謝老夫人在某些方面和謝氏是十分相似的,討厭某個人從來都是直接而又清楚明白,絕對不會叫人會錯意。
……
……
一路上,仇希音三人都沒有說話,謝嘉檬的思想不知又飛向了何處,目光呆滯,近乎機械的走著。
她的大丫鬟芋頭時不時不動聲色的糾正她走路的方向,她才沒踩死路邊的花草,又或是撞到拐彎處的樹干。
謝嘉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沒有說話,仇希音雖然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他說,甚至想要抱著他大哭一場,卻根本不敢,也就死死控制住自己,保持沉默。
快到垂花門時,謝嘉樹突然停住腳步,他這一停,謝嘉檬差點沒一頭撞上他,幸虧芋頭伸手拉住了。
仇希音看的好笑,忍不住抿了抿唇,謝嘉檬這才回過神來,抱怨道,“樹哥兒,你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停下來干什么?”
謝嘉樹沒有回答她,看向仇希音,又很快挪開目光,“三表妹,你若是不想去看小獅子,現(xiàn)在就回去吧”。
仇希音眨眨眼,“我想去??!”
謝嘉樹遲疑,仇希音繼續(xù)眨眼,“我真的想去啊,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的眼睛跟只貓的眼睛一樣”。
謝嘉樹立即發(fā)覺了她話中的漏洞,“你怎么知道小獅子是只貓?”
仇希音一驚,只她腦子一向轉(zhuǎn)的快,很快就答道,“來之前,嬤嬤和我說,在謝家惹了誰不高興都沒關(guān)系,就是不能惹表哥你不高興,連你養(yǎng)的貓都不許欺負。
然后你們又在說小獅子,我估摸著,小獅子就應(yīng)該是你養(yǎng)的那只貓了”。
謝嘉樹又沉默了,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外院走,謝嘉檬好奇問道,“三表妹,你來之前,嬤嬤真的那么跟你說?”
仇希音點頭,謝嘉檬更好奇了,“為什么???四弟性子很好的,不會動不動就不高興的,要我說,我們家最不好惹的就是祖母了,就算沒人惹她,她也經(jīng)常不高興”。
她說著恍然,“這么說起來,好像惹不惹什么的,也沒關(guān)系啊,反正祖母都是要不高興的”。
仇希音被她說的笑瞇了眼,謝嘉檬愣了愣,帶著點羨慕道,“三表妹,你真漂亮,一笑就更漂亮了!”
仇希音笑的更歡了,“三表姐你也很漂亮啊!”
謝家那位老祖宗當年聞名于世的有三樣,重瞳,美貌,智謀。
他容色上的盛名尤在智謀之上,以致于眼紅他得寵的人基本上都在他的容貌上做文章,天天明里暗里的指責(zé)他“以色侍君”,就差沒直接罵他是太祖爺爺?shù)哪?寵了。
男不男-寵的,仇希音不知道,但除了這謝家弄,謝氏書院和昌盛的文風(fēng)、清白的家風(fēng)外,仇希音覺得謝家那位老祖宗留給他的子孫后人的最大的好處就是過人的容貌了。
謝家弄,“天下為師”的牌樓之內(nèi),行走的謝家人連中等長相的都少,加上那幾乎模子般溫潤儒雅的氣質(zhì),乍一進謝家弄絕對就如進了美人鄉(xiāng),目光所及之處個個都是容貌上乘,氣質(zhì)過人的美人、美男子,連孩子都似乎比別處的孩子漂亮可愛。
謝嘉檬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與謝嘉樹有五分相似,鵝蛋臉,五官秀美豐潤,身上除了謝家人所特有的清氣外,又帶著一股天然的憨態(tài)純真,十分搶眼。
謝嘉檬擺手,“我才沒有你漂亮,不過我也不在乎,容貌什么的,不重要”。
容貌什么的,的確不重要,甚至過人的容貌經(jīng)常會成為額外的負擔。
比如謝家那位老祖宗,他過人的容貌絕對讓他在大蕭開國的功勛上大打了個折扣,讓他堂堂偉丈夫承受那樣的罵名與侮辱。
又比如她,如果不是她生的太好,寧慎之又怎會看中她,最后害了她,也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