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于操勞
風(fēng)吹著御書房的窗前的帷幔,李君晟還趴在桌子睡得沉。
姚思杰從太子那廂過來,他是每五日要過來與皇上請平安脈的,因入了臘各方事物繁雜,皇上便命五日的平安脈改為十日一,今日是年三十,一直忙于太子和英親王的事,皇上這里竟然耽擱了。
姚思杰到達(dá)御書房門口,身子微微前傾,十分恭敬,道:“陛下,臣來請平安脈了?!?p> 沉睡的李君晟似乎聽到聲音,掙扎著從夢中醒來。他素凈的臉上壓了些許衣衫的紋路,隨手稍稍撫了幾下,便道:“進(jìn)來吧。”
姚思杰繞過屏風(fēng),過來見皇上臉上的印痕,道:“圣上這是?”
“方才看書看得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崩罹傻穆曇魳O其柔和,絲毫看不出任何尷尬的痕跡。
姚思杰始終微微躬著身,十分恭敬。宮中這些禮儀,皇上早下了諭旨能免則面,無需卑躬屈膝,因為皇上覺得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沒有貴賤之分。
大家聽皇上說這話的時候,都覺得頗有道理,可是每當(dāng)走到皇上身邊,還是忍不住心底那十二分的敬畏。
姚思杰很是意外皇上說自己看書睡著的話,畢竟在大家眼中,皇上可從來不是懈怠的人,從來不會出絲毫的差錯,竟然也會出現(xiàn)看書睡著的情況。這要是讓賀十三知道,肯定會談?wù)搸讉€月。然而,姚思杰并不是喜歡談?wù)撨@些的人,況今夜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便不會讓旁人知道。
姚思杰道:“想陛下是過于勞累了。”
李君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話。
姚思杰揖了一禮,上前將腕枕拿出來。李君晟伸手出來,姚思杰便把脈。姚思杰把脈的時候神色極其認(rèn)真,只是今次不同往日,他時不時地皺了皺眉頭。
這些都被皇上看在眼里,李君晟道:“怎么了?”
“陛下是心神太過勞累了,您幾日沒休息好,體力已經(jīng)嚴(yán)重透支,若再不休息,對身體的損傷便不可彌補(bǔ)了。”姚思杰說的時候眉頭緊皺,但他也絲毫不打算隱瞞。
李君晟方才清朗的神色,此時只剩微微泛起的嘴角,他依舊道:“明日一天忙完,便可以好生將息了?!?p> “陛下今夜還是早些休息吧,雖然您總說天子守歲,守的是國泰民安,可這天下的安寧離不開您,若是您龍體不豫,天下和百姓又如何得安呢?”姚思杰說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但語氣卻是不卑不亢的。
李君晟卻道:“太子那邊如何了?!?p> “毒已經(jīng)去的差不多了,今夜休息一晚,明日便好了?!币λ冀苡行┎唤?,太子中毒中得蹊蹺,不像是被長安街上被人暗算了,王將軍出去了一趟,分明只是做做樣子,并無實際的行動。反倒是今夜睿王府的人卻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在夜宴上出了這么大的岔子。除夕夜宴是皇上的家宴,這等事情自然是不會流出宮外,只是陛下一向提倡人與人之間的平等關(guān)系,睿王府的事情明顯就是有一場陰謀,若是睿王的事情就這么放過,就算天下人不知道,可皇宮中這么多守衛(wèi),宮里這么多宮人,大家也都會知道,為何皇上就如此寬縱呢?姚思杰有些不解。
“你在想什么?”
姚思杰只道:“臣在想陛下身上的舊疾似乎有復(fù)發(fā)的情況,這或許會引發(fā)意識的幻想,加上陛下這么些時日來政務(wù)繁忙,身體損傷已然十分嚴(yán)重?!?p> “既然如此,那今夜我我守了歲,明日白天休息便是?!崩罹尚χ?。
“那明日萬國朝拜?”姚思杰知道自己不該問這些,他的師父雖然是曾經(jīng)的商山四皓之一,但師父告訴他的本分就是在宮中少議論朝政。他們是太醫(yī)院的人,除了他師父太醫(yī)院是太醫(yī)院之首,因年長賜了正一品的官階,與帝師同尊。但師父從來不以此驕矜半分,反而十分低調(diào)。如今姚思杰承了師父的衣缽,性格卻也繼承了師父,在宮中向少言辭。除了春狩秋獵,他是很少跟在皇上身邊的。朝堂之事不是他們太醫(yī)院能議論的,但今日,他還是忍不住提醒,因為皇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幻覺了。
李君晟端起桌上的茶杯,正欲喝,姚思杰忙道:“陛下,給您換一杯吧!”
姚思杰忙給李君晟換了一盞茶。
“元亮作出的這個水壺一直能保存水溫,實在省事?!崩罹煽粗茄U裊茶煙,又不疾不徐地道:“明日的萬國朝拜有太子,實在不行就找個人頂替下我也行。”
姚思杰一直低著的頭方才疑惑地抬起來看著皇上。少小就被稱為醫(yī)術(shù)天才的他是太醫(yī)院最得意的弟子,二十歲的時候便成了太醫(yī)院的副院首。素來淡然的他被皇上的話給驚到了。他雖然扈駕過幾次,可算不上皇上的近臣,若是這話對御前四杰幾個人說倒也無妨,只是對他一個位階一般官階更一般的年輕副院首來說,他多少有些意外。
不過這種意外也只是持續(xù)了片刻,他繼續(xù)道:“陛下,明日萬國朝拜,若是找人頂替您,也須得提前知會兩位親王和王將軍以及御前四杰才好?!?p> “你去通傳一聲吧,他們在朱雀門?!崩罹烧Z氣依舊是淡淡的。
姚思杰微微揖手,便提了藥箱出去。
李君晟釋然一笑,也好,明日讓太子主持萬國朝拜,也是個不錯的注意。
姚思杰一走,李君菡便飛進(jìn)來。
李君晟道:“怎的去了這么久?”
“那人身手極好,飛到長安西郊那片鬼林子里去了,找了好一會兒沒找到?!崩罹沼行┎粣偂?p> 李君晟拿起一個茶盞給李君菡泡了杯茶,道:“長安高手如云,你都趕不上的,估計也沒人能趕上?!?p> 這就是李君菡氣不過的地方。
李君菡道:“皇宮中出現(xiàn)了身手如此之好的人,也不知道對方的來意,你還如此悠然。”
“那能怎么辦,你追不上的我也追不上,奈何不了他,咱們也沒辦法。”李君晟語氣甚是淡然,似乎真的不把那人放在眼中,又似乎透露著幾分無奈。
李君菡嘆了一口氣,她又道:“那幾個弓箭手被人殺了,那么秘密的暗牢,都有人進(jìn)去,或許長安的地下城,也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安全?!?p> “在長安談安全實在是太奢侈的事情,再說了,不安全只能說明我沒有把天下管理好,才會有人奮起反抗?!崩罹蛇吰凡柽叺?。
李君菡仔細(xì)打量著李君晟的神色,覺得有些不對勁,語氣也和方才她離開時不同。她細(xì)細(xì)盯著他哥看的真切,那臉上被衣服的花紋壓出來的印紋還有微微的痕跡,她道:“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還好啊?!崩罹煽梢蕴Ц吡苏Z調(diào)。
李君菡搖頭,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道:“方才那小太醫(yī)說你勞累過度,出現(xiàn)了幻想,我看你臉上的印紋都還沒消,不會是暈倒了吧?”
“只是小憩了一會兒,哪里就暈倒了?!崩罹蛇@話說得極為隨意,他更相信方才是自己睡著了,做了一個夢。
李君菡忍不住給李君晟把脈,思量了好一會兒,道:“你這脈象有些虛呀?”
李君晟終于忍不住笑起來,道:“看來你的醫(yī)術(shù)有進(jìn)益了。”
這時,有腳步聲走近,李君菡又躲到李君晟身后的屏風(fēng)后面去了。一個內(nèi)衛(wèi)道:“陛下,姚太醫(yī)著臣熬的湯藥和送來的膳食。”
“進(jìn)來吧!”
內(nèi)衛(wèi)小心翼翼地將食盒提進(jìn)來。
李君晟問道:“姚太醫(yī)是何時吩咐你們熬的湯藥?怎么這么快就好了?!?p> “啟奏陛下,太醫(yī)去太子那的時候便叮囑了御膳房給您熬補(bǔ)藥,這已經(jīng)熬了兩個時辰了呢?!?p> 李君晟點(diǎn)點(diǎn)頭,只道:“你先下去吧,待會兒再來收拾這些?!?p> 待內(nèi)侍離開,李君菡才出來道:“你身邊也真得安排幾個親近的內(nèi)侍才行,那四個又要保護(hù)皇宮,又要保護(hù)你,根本分身乏術(shù)啊?!?p> 李君晟笑道:“這皇宮中三百內(nèi)衛(wèi),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有那四個在我身邊就已經(jīng)很多了,再不能多?!?p> 李君菡乜斜著眼睛看她哥,她都懷疑她哥是不是真不想當(dāng)皇帝,哪里有一點(diǎn)皇上的樣子。她想起那個侍女的事,便道:“三個刺客被殺,那個什么所謂的圣女也昏迷著,她又說他身份十分要緊,這明天會不會真有什么陰謀?”
李君菡喝了一杯茶,放下茶杯的時候手指在桌子上敲起來。她另一只手扯著衣角摩挲著。她在想事情,想得十分深入的時候便會這般。
李君菡想了一下,道:“我待會兒先去鴻臚賓館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陰謀?!?p> “還有半個時辰便是子時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李君晟問道。
“看來你是早就準(zhǔn)備去了,現(xiàn)在因為身體不適放棄了?”
“算是!”李君晟道。
“我也用不上半個時辰,子時前一定回來。”李君菡僅著最寬限的時間來算的,從太極宮到鴻臚賓館只需要半刻鐘,但是考慮到要打探消息,或許要花些時間。李君菡拿出了玉面具,道:“我去看看?!?p> “小心!”李君晟只道。
李君菡從御書房中出來,忽見一個人影迅速消失在宮墻之中,往黑影的方向飛去,一條長巷,什么也沒有。
她不知,有個黑影正站在她身后,在宮墻的廊檐之下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