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晟帶著李君菡來到了太極殿之后的大殿中。李君菡正想著他哥又有什么好玩的了,小時候就是這樣子。每次她哥拉著她跑,一定就是有啥新鮮玩意兒。
李君晟已經(jīng)拉著她到了一件更衣間。這是放置皇上朝服的所在?;噬掀綍r上朝的衣衫都直接在寢宮中更換,但逢著重要的祭天地宗廟的典禮的時候,便要在這里換衣衫。
李君菡看四周衣架子上掛的各種華麗的冕服,耐著性子細細數(shù)來,一共二十五套,紅橙黃綠青藍紫黑白,九色衣衫從淺到深依次排列。李君菡不覺背手踱步細細看了起來。第一套白色的衣衫,上秀的是飛龍在天的紋飾,大衫上的紋飾與衣衫上的紋飾對疊起來看,正好是一副完整的飛龍在天的紋飾。李君菡忍不住摸了摸,她道:“如此輕薄,就不怕冷?”
李君晟過來道:“這件外衫和里衫里頭都夾了一層天鵝絨,十分保暖。我給你送過去的冬衣也是照樣做的,又輕薄又保暖,你平時穿著都沒感覺到嗎?”她皺了皺眉,又捏了捏自己的袖子,開始還以為是棉絮呢。她從來都不注意這些,所以沒多想。
李君菡又看衣衫上鑲嵌著十分明亮的寶石。李君菡不禁問:“這是傳說中的玉晶石?”
李君晟笑著點頭。那玉晶石的底座都是白金,衣領(lǐng)邊都墜著大塊的玉晶石。這些石頭被切割成各種不同的面,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李君晟解釋了一番。
李君菡聽的認真,總之,就是貴重!
李君菡雖在江湖上行走得少,這些傳說中的東西,她還是知道一些的。李君菡道:“聞?wù)f這種石頭奇硬無比,你們總什么東西切割?”
“這平面用玄金石磨出來的?!崩罹赡闷鹨活w示意君菡看,又道:“這些都是姜明磨出來的?!?p> 李君菡滿臉不可思議,這么多衣衫,一件上都有數(shù)百顆,竟是一個人磨出來的。李君菡一件一件的看著,每一套衣衫后都有一件顏色相對應(yīng)的披風。那披風上的毛光看著都覺得暖和。
李君菡笑道:“你不是一向樸素嗎?這些衣衫可不像你的風格?!?p> “這些都是為明日萬國朝拜大典準備的。”李君晟笑得十分燦爛。其實這些衣衫本來沒這么多件也沒這么華麗,他想著君菡要來長安幫忙,就算不是出席明天的大典,這初一到初五,還是得要她幫忙換一下身份的,故而禮部送來的單子,他竟出乎意料的全部披準了。光這些衣服,都花了不少工人不少時間。李君晟又道:“都是天蠶絲的料子,最難得的還是有的天蠶絲還是天然色?!?p> “一天二十五套?”李君菡萬分驚訝?
“明日一天是六套衣裳,上半日兩套,下半日兩套,夜宴兩套。初二至十四,每日一套,十五元宵佳節(jié)又是六套?!?p> 李君菡點點頭,不過心里依舊覺得太過奢侈了。單單一顆玉晶石,在黑市上都能賣到成白上千兩銀子。李君菡頗有些鄙視她哥道:“以前總給我說什么來著?這衣衫嘛,不過是蔽體的,怎么今日倒忘了這話了?”
“平日倒也罷了,只不過上朝都有朝服,自己穿的話自然怎么簡單怎么來了。”李君晟面色欣然,又道:“再說明日是萬國朝拜,我穿衣裳就不能由著自己喜好,得按照儀典的來。這些我都已經(jīng)讓他們能簡化的都簡化了?!?p> 李君菡笑道:“雖然奢侈,不過明日那典禮確實要隆重一些。畢竟那些個國家時常不知好歹犯我邊境,不在典禮上威壓一把,他們都不知道我天朝的厲害?!?p> 李君晟聽了李君菡這話倒有幾分詫異了,君菡可是從來不關(guān)心政事的人,說的這話卻十分的入理,天朝從沒有閱兵的習俗,那些個兵力,都是戰(zhàn)場上廝殺出來的。但對于一些國家,能威壓的便威壓,做到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那是最好不過了。
李君菡想了一回,又道:“他們要待到正月十五才離開?”
“嗯,往年也是這樣,只是今年來朝拜的國家比往年多了許多,所以今年的儀典也更加隆重,持續(xù)的時間也就更加長一些。尤其是今年正月初一到初五,基本都有安排。中間休息四日,從初十的開始到十六,都是元宵節(jié)的慶典?!?p> 李君菡很是詫異,她哥之前只是讓她來京看熱鬧,沒說這么多。但她料到萬國朝拜中,那個曾經(jīng)殺她哥的刺客可能會來,便來了。現(xiàn)在這長安的局勢如此,還要持續(xù)五日的儀典,和七日的元宵節(jié)慶典,這不太興師動眾了吧?李君菡瞅著她哥,問道:“除了初一,初二到初五都有哪些活動?”
“明日一天的安排你是知道的,初二便是大閱兵,其實也就是展示下咱們的兵力。初三的呢,便是江湖上目前排名前十的高手來打擂,這事本來年前就該舉行的,但王麒建議放在年后?!?p> “精明,省了一筆銀子。”
“確實是這么想的?!?p> “初四呢?”
“初四便是各國使臣切磋武術(shù),往年的時候都安排在正月初一了,今年來的國家太多,所以便單獨花一天的功夫來安排。”
“就不怕出什么危險?”
“當天子的要是這怕那怕,那還怎么當?”李君晟說得很是隨意。
李君菡又問:“初五的可有什么好玩的?”
“并沒有,就是各國使臣才藝切磋,算是初四的余緒。只不過這些是除武藝之外的才藝”
“可是單單一天的時間,比武或者比才藝也比不過來呀!”
“今夜鴻臚寺便會依照各國使臣的需求,將那些簽寫下來,直接抽簽對決,無需輪番挑戰(zhàn),所以一日的功夫足矣。初五是才藝展示,那就更隨意了。都是參與的那些國家的事,我們只需要招待即可。”李君晟又道:“當然,這些都是在毫無意外發(fā)生的情況下,五日順利進行。若是出現(xiàn)了意外,那就另當別論?!?p> 李君菡似乎在想什么。
李君晟笑道:“明天你打算穿哪一套?”
“紫色那套吧!”李君菡道,她正想著明天穿哪一件!穿淺顏色的實在容易暴露身份。
李君晟取了衣衫過來道:“穿著試試,我給你梳洗,在賀連賈亦真二人回來之前你就得梳洗好?!?p> 李君菡才想起來平時他哥都是有人伺候穿衣的。現(xiàn)在她想假冒,得先把衣衫穿好,這這衣衫結(jié)構(gòu)復雜,還確實要先弄好,到時候他哥梳洗完畢剛好可以和他換身份。
李君菡從里頭換了一身袞服穿著,李君晟見李君菡的玉帶還沒弄好,又幫著扣玉帶。見君菡和自己的身高有些差距,李君晟又拿了之前準備好的增高鞋給君菡穿上。看著準備得差不多,才開始給李君菡梳頭。
李君菡透過鏡子見她哥那認真模樣,笑得合不攏嘴,不過她哥這手法,好想很嫻熟??!李君菡忍不住問:“你以前是不是經(jīng)常給她梳頭?”
“嗯!”李君晟的語氣是溫柔的,似乎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憶。
李君菡不覺又想起御書房密室中畫上的那位女子來,那眉眼,那笑意,真真恍若神妃仙子,若非親見,又怎信人間有如此之人呢!李君菡笑道:“若是能親見她,我倒真想和她比比到底誰好看?!?p> “你不是從來不在意容貌的么?”李君晟眼睛中含著笑意,心底卻是在想,此生還有機會再見到她嗎?
“這種感覺就像,你平時輕而易舉的贏了別人的時候安慰人說不要在意,等這事真真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心底里怎么都有股不服輸?shù)膭艃?。”李君菡看著鏡子中的哥哥,又轉(zhuǎn)身過來對李君晟道:“幸好她是我嫂子,要不然我不是為你可惜,就是為她可惜?!?p> 李君晟邊給君菡梳頭邊抿嘴而笑。
李君菡又道:“又幸好我是女的,要不然我也會喜歡她的?!?p> 李君菡說了這話忙捂住了嘴,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怎么也有這么蠢的時候,竟在她哥心頭傷上撒鹽。
李君菡噘著嘴,悄悄看向鏡子中的哥哥。
李君晟依舊認真給君菡梳頭,似乎并沒有在意。他心頭的傷并不是因為君菡的話就存在,如果人生注定要有遺憾,那定然是躲不過的天意。
李君菡見哥哥不說話,好想給她哥道歉,可一聲“哥”在嘴邊擱了好半天,實在喊不出口。
李君晟卻釋然笑道:“已經(jīng)過去快二十年了,不必在意?!?p> 李君菡怎么想著都覺得心酸,說不在意就能真的不在意?不在意還能記得那么清楚?還能日日看著畫像解相思?她又想起方才她知道的那個秘密。一生說等一個人,就真的等一個人了。這世間,估計也就他哥這么一個癡人了。
李君晟似乎確實沒有被君菡的話所打擾到,給李君菡梳好了頭發(fā),他又轉(zhuǎn)過來給君菡化妝。
李君菡看看鏡子,確實和她哥長得很像。
李君晟很快給李君菡畫了兩道劍眉,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只不過他是天生的,君菡這是畫上去的。
李君菡對化妝一竅不通,她哥這么熟練,她不用猜都知道是給那個女子化妝練出來的。
李君晟在李君菡臉上用毛刷掃了幾遍,等他讓開遮住的鏡子的時候,李君菡都給下了一跳。
李君晟蹲在李君菡旁邊,兩人看著鏡子,除了一小撇胡子的差別,幾乎一模一樣,這都不需要易容了。
李君晟順手拿出一條假胡子給李君菡貼上。李君菡別扭了好一會兒,再仔細看鏡子的時候,更是驚訝了。她素來知道她與她哥長得最像,也就臉型、眼睛、額頭像,可各自穿著衣衫,除了讓人看得出是兄妹以外,差別還是很大的。這會兒也就稍稍畫了幾下,這也不至于如此像。李君菡的臉苦澀皺巴著,道:“是我長得像男的還是你長得像女的?”
“好看的人不管男女都好看啊,畢竟人對美的標準是相同的?!崩罹烧Z調(diào)和雅,唯獨他說這話沒人覺得是自夸。
“可也不至于我就畫了兩下就成了男的吧?”李君菡有些委屈。
李君晟朗笑起來,道:“聞?wù)f觀音大士原是男身,后來別人畫像,便都以為是女身?!?p> 李君菡聽過這話,以前半信半疑,現(xiàn)在她看看她哥,又看看自己,估計他哥要是扮女裝,估計也沒人發(fā)現(xiàn)。
李君晟笑得十分愜意,又給李君菡戴上了旒冕。
這不戴還沒什么感覺,一戴李君菡心頭就有些慌。這才感覺自己待會兒假扮天子真如臨大敵?。?p> 李君晟忍俊不禁起來,道:“別緊張,態(tài)度平和些,保持微笑就行了。自稱的時候一定要仔細,別的也沒什么好叮囑的了?!?p> 李君菡漲紅著臉,本來想打擊她哥的,不過想到方才說話逞一時口舌之快,難得她哥高興,她也就不去計較這些了。
李君晟根本沒想那么多,在他心底,一直覺得虧欠君菡。那幾年的流離他始終無法彌補,便永遠是人生的遺憾。雖然那年十五歲的他在轉(zhuǎn)移百姓時為了誘敵被逼下懸崖,可他也不想以此為借口為自己的過失開拓。在他眼里,妹妹開心就好。
李君菡哪里知道這些,她看著鏡子,抖了抖大衫,還是覺得奢侈,不過她哥難得奢侈一回,而且這些東西用在她哥身上,那也是它們最好的造化。
李君晟見君菡笑得開心,自己也跟著開心,他去衣架上取了狐裘披風,給君菡披著,道:“站起來走兩步試試?”
李君菡起身,學著她哥的樣子走起來。旒串在她眼前一晃一晃,好不晃眼,她盯著那些珠子,生怕珠子填進眼睛里去。
李君晟將旒拂定,一手負身后,一手端在身前,四平八穩(wěn)端步向前示范道:“這般?!?p> 李君菡有樣學樣。走了兩圈,李君菡感覺那些珠串似乎乖了一些。
李君晟又伸手出來從左到右,道:“使臣行禮畢的時候這般。喊眾卿平身,其他的安公公一般會請示,你按照禮單上的來就好了。”
李君菡也跟著學。
李君菡才走了幾步,李君晟聽見外頭有腳步聲停了下來。李君菡也感覺到,這大人和小孩的腳力都不一樣,確實容易發(fā)現(xiàn)得多。
李君晟笑道:“看你的了,想是賀連和賈亦真來了,剩下的交給你了,我去休息的?!?p> 李君晟說完,便一晃飛向?qū)媽m方向。
“哎哎……”李君菡壓低聲音正要招手示意她哥別走,外頭的聲音已經(jīng)喊過來道:“請問陛下可在里間?”
李君菡忙斂了斂神色,易成她哥的聲音準備喊,又怯了。她向外看去,她哥早不見了蹤影。
李君菡感覺心口突突直跳,果然做賊心虛……她也不管那么多了,橫豎不就是發(fā)現(xiàn)真實身份,她硬著頭皮放大聲音道:“朕在這里,你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