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確有破綻
李君菡在后殿的窗戶邊看著王麒幾個人走遠,噗通了半天的心跳才稍稍平靜。
方才那幾個人雖然隔得遠,她遠遠地看著他們在談論什么,她不覺額頭冒了些許冷汗。她哥的這幾個護衛(wèi)可都不簡單吶。
已經(jīng)走到宮門口的王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方才的皇上,和平時的皇上確實不一樣,包括,皇上和他說話的方式。他方才還覺得皇上要問什么的,畢竟皇上昨夜去了趟鴻臚寺,肯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現(xiàn)在鴻臚賓館出事,皇上應該有所預見才對。
王麒想著,不覺放慢了腳步。跟在王麒身后的賀連賈亦真二人也都在想事情。姜明已經(jīng)先去了皇城那邊的朱雀門。
賀連和賈亦真慢慢地跟在王麒身后,不知怎的,王麒的話并沒有讓二人放心下來,反而疑惑越來越多。兩個人一大早就感覺皇上和平時不大一樣,這會子大家都這么覺得,會不會,皇上被人下毒,或者被人綁架了?
王麒徘徊了片刻,正欲去皇城那邊,賀連喊?。骸按髮④姡X得陛下就是因為累了嗎?”
賀連自己是不太相信的。
王麒看著賀連,又看了看賈亦真,他心頭半天沒想明白,陛下到底有哪些地方與平時不同,實在說不上來,可若說和平時完全相同,分明又很不同。
賈亦真道:“將軍,我也覺得,陛下和平時很不同,好像說話,和平日都不一樣。我把陛下方才說的每一句話都細想了一下,陛下平時當著臣子的面的時候,從來不喊太子的名字,要么稱其為太子,要么不帶名稱,但方才陛下喊太子‘廷兒’?!?p> 王麒皺著眉頭,用力的思索著,他方才不是沒發(fā)現(xiàn)這點,太子可從來不當著臣子的面這般喊他,但這不是主要的。
王麒捏著下巴那不甚長的胡子,眉頭依舊緊鎖著。
忽地,賀連一拍手,道:“我知道了,陛下今天最不同的地方?!?p> 王麒賈亦真都看向賀連。賀連笑道:“陛下今天沒給我們發(fā)壓勝錢。”
王麒似笑非笑,想反駁什么,卻又覺得有些道理。平常陛下都是在除夕夜給太子和小皇子他們發(fā)壓歲錢,在除夕夜的子時吃團年飯的時候會賞賜大家壓勝錢。就算年三十晚上沒有發(fā),初一的一大早也會給賜給大家。今日,陛下似乎全然把這事忘了。
“難不成我們今天沒有給陛下拜年,所以陛下就沒給咱們賜壓勝錢?”賀連撓著頭,又道:“咱們見陛下的時候就一直沒跟陛下說什么新年吉利話,要是說了,陛下肯定會賞賜壓勝錢的?!?p> 天空下著雪,陰沉沉的,王麒看看天,道:“這天氣,時辰還早呢。”
賀連忙道:“將軍的意思是不是我們該回去看看?”
王麒瞅了一眼賀連,方才他們幾個人在太極宮的白玉臺階下就想著回去問問陛下是不是身體不適什么的,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這么多人說陛下和平時不大一樣,可要說具體的,除了說話有些不同以外,對了,還沒給你大伙發(fā)壓勝錢以外,都沒有什么不妥的。
賈亦真又道:“將軍,一個多時辰前我們準備給皇上梳洗,哪知皇上自己梳洗完畢。從那時候我就覺得哪里不對勁?!?p> “陛下以前也有自己梳洗的?!辟R連補充道。
“平時早朝陛下確實經(jīng)常自己打理,可一般的大儀典,我們都會比平時早一個時辰過來,今日我們早來了一個時辰,陛下卻依舊自己梳洗完畢?!?p> 賀連笑道:“今天我覺得最奇怪的地方就是陛下那身衣裳,可能陛下平時沒穿這么華麗過,所以大家覺得奇怪吧!”
王麒想了好一會兒,但心頭還是說服不了自己,總覺得哪里有問題,可想想,那是陛下,又能出什么問題,總不會真有人綁架了真正的皇上,然后來了個替身?想到此處,王麒心頭忐忑著,若是如此,今日萬國朝拜,會不會突然出現(xiàn)誰也預料不到的大陰謀?就如同十二年前?
幾個人在在離承德門不遠處的橋上,立在雪中,看著宮城門口大家在搬一些桌椅。鴻臚賓館出現(xiàn)中毒情況后,他便已經(jīng)命令在皇城外一層防守,在這承德門一層搜查,絕不讓任何意外的情況進入皇宮。
賈亦真想了半天,道:“咱們其實就是擔心陛下的安危,畢竟昨夜混進女刺客,今晨女刺客便不見了,若是宮中有暗藏的刺客,對陛下下了毒手,然后讓人易容成陛下的樣子,那該如何是好?我一直覺得昨夜陛下暈倒,就是被人下毒了?!?p> “亦真說的也不無道理。”王麒無不擔憂道,這應該是他最擔心的問題。若是有人對皇上下手,那可是釜底抽薪,他們定然措手不及。
賀連忙道:“將軍,我們再一同回宮看看吧。”
王麒正欲再去太極殿看看,陳良姜明二人已經(jīng)入了承德門。
陳良姜明過來給王麒揖手,王麒道:“睿王府是什么情況?”
“太子殿下帶著尚方寶劍過去就平息了。”陳良道。
賀連詫異:“沒想到這次殿下的速度竟然如此迅速?!?p> 陳良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一過去就和那郡主打起來了。那郡主挨了一腳差點鬧開,幸好那盧安拿出了尚方寶劍。盧安傳了陛下的口諭說如果睿王府有異議,可與大理寺商量。那盧安還說,陛下之所以讓睿王府禁足,就是因為宮中出了刺客,今日鴻臚賓館又出現(xiàn)中毒,陛下怕睿王府受了牽連,所以如此保全睿王府。故而沒下圣旨,只有口諭?!?p> 王麒搖搖頭,這太子,這郡主,哎,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在長安城打架了。
“盧安還有兩下子?!辟R連笑道?!爸皇沁@么一會兒的功夫,這殿下就和郡主打上了,大年初一就把那長安赫赫有名的郡主打了,這梁子可是結下了?!?p> “殿下再怎么年幼,都是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不容任何人輕慢?!蓖貅鑷烂C道。
賀連才覺得自己說話不當,無奈一笑。
賈亦真忙開解道:“盧安行事向來和子善哥很像,我們有時候都開玩笑叫他小陳良呢。”
王麒也微笑點頭,這孩子是他帶進宮的。王麒又問陳良道:“你們兩個這時候過來,可有要事?”
陳良道:“將軍,您不知,鴻臚賓館那許多外國使臣中毒,竟然突然全好了。姜明才向陛下回稟,哪里知道又出現(xiàn)這情況。加上睿王府的事,故而決定將這兩件事一同向陛下稟告一聲?!?p> 王麒道:“那我們就一同向陛下回稟吧?!?p> 陳良見王麒神色不豫,道:“將軍可是不舒服?”
王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幾個人都看著陳良,姜明看了看王麒,才向陳良道:“今早我們幾個人去見陛下,都覺得陛下和平時不大相同。就連小太子從太極殿一出來便說陛下看起來怪怪的。我們幾個人也討論了下,想是將軍擔憂陛下,故而如此神色?!?p> 向來話少的姜明除了在皇上面前,很少說這么多話的。
不過這時候大家也沒心思打趣姜明這個萬年冰塊難得這么熱心的時候。畢竟大家真的擔心皇上,如果昨天那個女刺客是個用毒高手,皇上真能應付過來嗎?
陳良是御前四杰的首領,王麒是御林軍的統(tǒng)領。官職上爵位上王麒比陳良高出許多,然他們幾個人商議事情,一般是又王麒和陳良共同拿主意。姜明向來是能不說話就不說的,賀連倒是點子多,可覺得皇上不同能想到壓勝錢這種奇特的思維,宮中也就他了。賈亦真分析的眼睛總是很獨特,也能一針見血,但他向來是最守尊卑禮儀,以前見了陳良都要行禮的,更不會在職位上僭越絲毫。
幾個商量定了,決定再去一趟太極宮,大家都細細看看皇上,到底和平時有何不同。
皇城的雪已經(jīng)下了厚厚的一層,整個皇宮穿上了銀裝。不遠處的守衛(wèi)靜立如松柏,筆挺的站姿絲毫不因大學而影響他們的剛毅。
更遠處已經(jīng)有一批換防的守衛(wèi)過來,換防的侍衛(wèi)過來,這是天亮的信號。
這時,英親王和恒親王以及兩位公子和恒親王家的一位小士世子和小郡主也來了。一歲的小郡主被乳娘抱著,粉嫩的小臉在這白雪的襯映之下更顯玲瓏可愛。
幾人看見兩位親王過來,忙過來揖手。
雖然都穿了新衣,英親王倒是常服,恒親王那穿著明顯是進宮之前脫下了戎裝臨時穿了件外袍。
王麒心頭暗暗松了口氣,現(xiàn)在英親王殿下都來了,英親王和皇上是親兄弟,且英親王殿下的英明睿智也是大家公認這天下唯一能和皇上的英明神武相埒之人。英親王雖然身體不好,絲毫不影響他的心智和眼睛。
王麒和思杰忙恭讓英親王走在最前。
英親王身體虛弱,皇上早有諭旨免了英親王御前行禮,并準許英親王入宮時乘坐轎輦。然而英親王從來不肯疏忽半分,該守的禮度,英親王殿下一分也沒比旁人少。天下人尊稱英親王為英賢王?;噬弦苍庥⒂H王為英賢王,卻被英親王拒絕了。英親王本連親王的爵都不肯受,若不是皇上堅持,英親王是斷然不肯接受的。不過英親王還是要求大家稱呼他為英王,朝中文武都十分敬重他,故而在稱呼上并沒有刻意凸顯爵位的不同。恒親王一般都是跟著大哥的腳步行事,也讓大臣直呼他為恒王。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英親王這么做是為了顧全睿王殿下的面子。睿王是皇上的堂兄,封爵已經(jīng)是十分厚待了。然皇上卻說建國之初睿王功不可沒,便封了王爵。
承天門到太極殿的距離說不遠,還是有些遠的。尤其是下了大雪,一腳深的血讓這段路更加難走。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太極殿去給皇上請安,這陣仗,總不免讓暗中的人揣測出什么。
太極殿在整個皇城中地勢最高,李君菡在太極殿中百無聊賴,到處看她哥有沒有設置什么機關。她才走到一處窗口,看見遠處的一行人,心頭猛地咯噔。她方才草草用膳,就是擔心有人過來。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馬上萬國朝拜就開始了,這群人不在宮門口和皇城門口守著,跑過來做什么?
“難不成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李君菡心頭一沉,好多年都沒有這種忐忑的感覺了。她又仔細看著遠處的一行人,最前頭的是她大哥和三哥,難不成是王麒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又請兩位王爺過來一起看看?
李君菡攤了攤手心,方才她說話和行為有什么紕漏嗎?她一句一句地分析著,又想想她哥平時的說話風格,李君菡越想越覺得自己應該是露破綻了,這可如何是好?李君菡雙手互磕指節(jié),多少年都沒有這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只不過小時候是戳指頭,現(xiàn)在換成了磕指節(jié)了。她皺眉思忖著,又去窗戶那看看那群人,行進很是緩慢,可就算再遠,還是會過來呀!若說在王麒他們面前還好,可她大哥?李君菡越想心越慌,若說這天下誰最聰明,那必然是她二哥。李君菡總覺得自己第二,那是因為她知道她大哥從小就體弱多病,全靠藥養(yǎng)著,所以就算大哥能和二哥日月爭輝,她潛意識里總是直接忽略??墒?,算智計的話,這天下或許也就大哥能和二哥相提并論了。他大哥從來沒見過長大后的她,她二哥從來沒有提到找到她,可大哥單憑推測,就猜到了。這會子若是大哥過來,她的身份怎么也隱瞞不住了。
李君菡敲著腦袋,背著手在屏風后踱步來去,這會子她是真的慌了,方才冷風吹干的手心,又出了許多汗,雙手卻冰涼。她都萬分后悔,怎么就答應她二哥來假扮個皇帝玩玩,說到底還不是自己平時都藐視一切,也覺得皇位不值一哂,她就當個皇帝玩玩,這會子可玩出火來了吧!李君菡突然想起手中的竹蜻蜓,這個是改造過的竹蜻蜓,是個無聲的信號彈,飛出去,只要對方稍稍注意便能看到。李君菡忙拿出竹蜻蜓,看看外頭的鵝毛大雪,她又猶豫了,別說雪擋住了信號,要是兄長這時候睡著了可如何是好?她怎么就沒想到這點呢?
李君菡咬緊嘴唇,她還不想跟她兩個哥哥相認呢?就算連她最喜歡的二哥,她至今都沒喊他一聲哥哥。李君菡閉著眼睛,盡量讓自己平靜,不行,她得親自去紫宸殿喊她二哥起來。
就在這時,李君菡身后一陣冷風吹進來,有人進來,李君菡猛然轉身,嚇得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