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巔峰對決
兩團(tuán)白影落在林間的樹上,狂風(fēng)掀起二人的衣袍,在漫天白雪中獵獵作響。
“今日大年初一,要不就不要打架吧?”看著如此大的雪,李君晟頓時想起瑞雪兆豐年這樣的話來。況且,他也覺實在覺得沒有打架的必要,因為就算藤原知道天眼就是天朝的皇帝,那又如何?就算藤原奉命來取他的首級,那又如何?
李君晟早就發(fā)現(xiàn),對東瀛這個國家,真的就只能壓著,不能給稍許顏色。東瀛人和漢人一樣聰明,卻有漢人沒有的耐力。他們心中若是有仇恨,也會將這種仇恨演繹到一種極致。這點是東瀛人的可怕之處,在他眼里,可以說是可怕到極度不正常。
藤原根本沒打算理會眼前這個天眼,更不會在意這大雪。
從黎明之前下起的大雪,反而越下越大,長安城很多年沒有出現(xiàn)這樣的大雪了。
李君晟仰望天空,天空雖然彤云密布,按照經(jīng)驗,依舊可以看出日光的位置。
時辰還早得很,李君晟想起朝堂上的君菡,又想起平時君菡的冷淡,實在覺得今日能出宮一趟不容易??上翘煅郏潜惶僭浦魬?zhàn)的天眼。
李君晟是無奈的,他也很想跟藤原說,天眼其實不是一個人。本來,他想讓君菡繼任天眼這個角色,看藤原身上如此凌冽的殺氣,他覺得還是算了,不能讓君菡去冒這個險。
李君晟還沒想畢,藤原俊乂身如從懸崖俯沖而下的雄鷹,向李君晟襲來。電光火石之間,根本不給李君晟絲毫逃離的機會。
李君晟也極速騰身而下,兩人方才站立的樹枝上的雪并沒有滑落絲毫。
藤原的氣勢猛烈,沖開鵝毛般的大雪。那雪和藤原激烈的俯沖相碰撞,團(tuán)狀的雪立刻粉身碎骨。
飛花攪得漫天白徹,近處躲在雪中的野鳧保持著高于人類的警惕,從雪地中飛走了??上恢?,飛向這漫天的白雪,等待的依舊是死亡。
“看來是不可避免的了?!崩罹墒种械膭Τ銮剩摶瘟艘蝗τ只氐绞种?。
藤原也一手持劍,倏地一聲,劃破冷肅的空氣,空中的雪被劍氣擠壓開一道縫隙,細(xì)微的雪粒震向空中,又和空中飛舞的雪花碰撞。那細(xì)小的顆粒力度強大,早將飄散的雪團(tuán)擊碎。隨之,藤原劍氣落在地上,地上的雪被揚起。
面對藤原的猛烈攻擊,無心戀戰(zhàn)的李君晟迅速避過藤原的快劍。
藤原見對方并不打算還手,實在是對他的侮辱。他的劍招更快一籌,李君晟無法,只得迎戰(zhàn)了。
劍影森森,劍虹凄凄。白雪飄飛,北風(fēng)怒吼。雪砸在迅速揮舞的劍身上,發(fā)出清脆而急促的聲音。凌冽的劍聲驚動了躲在周遭避寒的動物,地洞中的松鼠,雪地中的狐貍,都紛紛逃離遠(yuǎn)去。
被白雪覆蓋的長安以西最荒蕪之地,成了整個長安方圓百里內(nèi)最激烈的角逐場。
太極殿中李君菡與外國使臣侃侃而談,長安街上百姓們見面稱賀,長安城外百姓家家爐火炊煙……所有的景致,與此時西郊的激戰(zhàn)盛況,分明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場大雪將他們與外界隔開。
頃刻間,兩人騰空而起。兩劍相接兩格,兩人抬肘送腿,連續(xù)不斷的喀呲摩挲之聲,在極快的速度之下,形成一種極高極細(xì)的聲音。周圍蟄伏在樹上的動物因無法忍受這種極其劇烈的震響,竟從濃密的松樹枝間墜落。
兩人手中的劍時時發(fā)出火光。在火光乍然迸裂之時,仿佛整個天空也跟著忽明忽暗。
面具下的兩個人,根本無法看清對方的眼神,但從猛烈的招式中不難看出對方的堅毅與強大。
藤原的殺招是十分明顯的。在這種強大的攻勢之下,李君晟也轉(zhuǎn)防守為進(jìn)攻。面對這樣的絕世高手,他若不能占到優(yōu)勢,很可能連皇宮也回不去了。他突然想,若是他今日回不去,宮中會怎樣,長安又會怎樣,這天下又會怎樣?或者,這天下會因為他的存在就真的有什么不同嗎?
不及李君晟細(xì)想,藤原那如幻影的身法和劍法已經(jīng)逼得李君晟再度加快速度。以快劍對快劍,只能找對方的破綻。在騰起落下的過程中,招式轉(zhuǎn)換之間,是最易給對方留下破綻的時候,只是不起承轉(zhuǎn)合,也無法找到對方的破綻。
竭力的攻擊不給對方留任何喘息的機會,狂風(fēng)如吼,大雪如絮。那些風(fēng)雪,似乎要和這人類一比高下,看誰更勝一籌。天外之境似毀天滅地,人間之人亦以命相抗。
高手之間的對決,速度和反應(yīng)決定一切。眼尖,手快,腳上功夫,是三項最基本的功力。江湖上所謂的什么門派,什么南拳北腿,什么劍法,其實最終還是落在這快準(zhǔn)狠之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李君晟加快速度之后,藤原方才的優(yōu)勢盡失。
李君晟欲乘勢取勝,畢竟這勝負(fù)只在頃刻之間。
忽然之間,藤原左手從背部抽出一把刀,進(jìn)行絕地反殺。
李君晟心頭忽沉,一手持劍他領(lǐng)教,雙手持刀的他也領(lǐng)教過。然將這兩種兵器同時運用得如行云流水的人,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一個強大的藤原,變成兩個強大的藤原,加之藤原忍術(shù)加持,他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是兩個頂尖高手。李君晟手中卻只有一把劍。雖他手中還有一把武器,便是他腰帶背后插著的一把扇子。只不過面對手中有刀劍的藤原俊乂來說,他的扇子實在沒有什么發(fā)揮的余地。而且,此時他一劍對決藤原的一刀一劍,實在吃虧。
凍風(fēng)攪雪,攪得天旋地轉(zhuǎn)。兩人在空中翻飛,實在分不清天和地,更看不清天地之間的交接。仿佛,白色的雪將二人包裹進(jìn)一個圓形的世界,這個世界是雪球編制而成,將斗爭的二人困裹在之中間。而二人極其兇猛的攻勢時時將這裹著的雪團(tuán)撞裂。在劇烈的震動中,兩人周身帶起強大的氣流,這些氣流無處釋放,在四圍爆裂開來,周圍的雪被震落,樹枝也跟著被震斷。
在快速的對決中,李君晟處于十分不利的地位。若說黎明之前那個人逼他使出了七分之上的功力,那么眼前的藤原,已經(jīng)逼迫他使出了超過八成的功力了,而他胸口的心痛明顯加重。
這是一場與死亡的對決,李君晟這樣想著。不管是他的命,還是天下百姓的命,都在這狂風(fēng)怒雪中掙扎著。
暗中之人見眼前如此激烈的打斗,擔(dān)心著有之,幸災(zāi)樂禍者亦有之??上耐度氪蚨分械亩?,卻無法顧忌周圍暗藏的危機。
霎時間,藤原一劍掃過李君晟的左肩,一刀劈向李君晟的右肩。劍氣撇開雪花,那雪花如冰刀一般濺開。李君晟手中的劍格住藤原的刀,迅速側(cè)翻避開藤原手中的刀。若是可以,還是走為上策。今日看藤原這殺勢,是不殺不罷休的。
看出了李君晟的脫身之意,藤原俊乂根本不給他脫手的機會,因為之前天眼就從他手中逃走過,這次若不是東瀛殺手組織動用威脅這招,李君晟也不會出來的。
威脅這招,便是藤原俊乂的上級想出來的,她告訴藤原俊乂,只要跟對方說,如果對方不應(yīng)戰(zhàn),便一天殺一個人,殺到他接受挑戰(zhàn)為止。
李君晟除了迎戰(zhàn),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他既無法清除東瀛的殺手組織,也無法保全那些手無寸鐵的平民。李君晟都佩服對方的心思毒辣,因為對方既然這樣所說了,便一定會這樣做。他也只有迎戰(zhàn)。唯獨出乎他意料的,是這藤原刀劍并用能達(dá)到這種地步,估計天下也找不出來第二個了。
雖說李君晟總覺得和高手對決對身手的提高是最有好處的,激烈的殺招能逼出人所有的潛能,可他畢竟不是普通以習(xí)武為此生所求的武林之人。從他選擇這個天下那一刻起,他就不是他了!
雖然心口隱隱作痛,李君晟覺得并沒有什么大的影響。他現(xiàn)在就是在賭一把,賭在身體的極限之下,心臟上的舊傷會不會出現(xiàn)問題。如果能撐過去,他的身手或許就真的無人能及了。若是撐不過去,這長安的西郊,便會多一具尸體。
暗中有人盯著李君晟,其中一個是羅燁。一個是另外一個誰也不知道身份的女子。還有一個,便是藤原的上級,是一個叫宮澤的女人。只不過宮澤,她并不能確定天眼就是李君晟罷了,所以她才不惜一切代價讓藤原出面去試探。她更不知道,此時與她一同盯著天眼的,還有另外兩個人。
宮澤自詡身手了得,然在羅燁和另外一個隱藏身份的人眼中,宮澤的手段實在不值一哂。她狠處不在身手,而在心思和手段。一個人到底可以毒辣到什么程度?讓自己的侍女挖出自己的一只眼睛,放進(jìn)鹽水中在安回去。羅燁想到自己見到的這一幕,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羅燁之所以跟出來,自然也是擔(dān)心李君晟的安危了。羅燁在皇宮遠(yuǎn)處看著他從密道中出來的時候,便猜到是李君晟。他又去了前殿,發(fā)現(xiàn)太極殿的人也是李君晟,后來他想了許久才想明白,李君晟用了障眼法,讓君菡代替他去當(dāng)皇帝了。
羅燁很是想不明白,為何向來萬事不關(guān)心的君菡會出面幫李君晟這個忙。若是別的還好理解,可這冒充當(dāng)今天子的事,估計也就李君晟敢想,李君菡敢接。如果不是擔(dān)心李君晟,羅燁或許還是愿意多看看君菡當(dāng)皇帝的樣子。
很少有人知道李君晟和藤原對決的事。包括在長安城布滿眼線的溫臨神秘人都不知道。此時的神秘人已經(jīng)離開長安了,因為他收到一封飛書,關(guān)于冷冰清的。鴻臚寺的毒是他解的,除了羅燁,也沒人知道毒是他解的。神秘人的手下老沈一直盯著鴻臚寺的動靜,一出現(xiàn)了問題立刻飛書給了他,所以才會出現(xiàn)大家看到的鴻臚寺一會兒中毒,一會兒又全好了的情況。
羅燁很多時候看不懂那神秘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神秘人雖然行事風(fēng)格古怪,喜怒無常,殺伐果決,可至今他都沒發(fā)現(xiàn)神秘人殺過正道之人。他對那些為惡作亂之人絕不手下留情,又用另外一個身份救濟(jì)天下。神秘人唯一的好友是古月,可羅燁實在看不出,古月到底知不知道神秘人的真實身份。畢竟在羅燁掌握的信息來看,古月從來沒查過神秘人的身份,也根本沒時間去查。據(jù)他所知,神秘人和古月兩人十年之前打了賭,打賭李君晟和他的宿敵到底誰是最后的勝利者。古月選擇了李君晟,神秘人卻選擇了李君晟的宿敵。那宿敵,便是李君晟曾經(jīng)的結(jié)拜兄弟,也是設(shè)計拐走君菡,設(shè)計殺死他們另外一個結(jié)拜兄弟,玷辱李君晟妻子的人。
羅燁是知道那人的存在的,可卻至今沒有發(fā)現(xiàn)那人的蹤跡。很多人甚至以為,那人早已不在人世。李君晟卻是猜測他活在人間,而羅燁,則是篤定那人確實活著。
暗處潛藏的人太多,李君晟暗處的敵人,可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東瀛、南境和北疆,西域的那些人也開始蠢蠢欲動了。或許李君晟早就猜到,今年突然這么多國家來天國朝拜,絕不是湊巧而已,更多的,是醞釀著一個陰謀。他們需要很好的理由進(jìn)入天朝聯(lián)絡(luò)自己的勢力,一年一度的萬國朝拜給了他們絕佳的理由。
李君晟當(dāng)然也知道這些。所以才讓君菡來長安幫忙。羅燁佩服李君晟的膽略,因為李君菡除了風(fēng)度和氣韻和李君晟十分相似之外,這個長安城,也就李君菡的身手可以和李君晟一較高下了。其他那些所謂的高手,和他們差了可不止是一星半點。
令羅燁感到棘手的是,君菡若是出面,他便可能暴露。雖然他已經(jīng)混進(jìn)了使臣的隊伍入住了鴻臚賓館,那身份終究諸多不便,譬如鴻臚賓館被羅燦下毒這事,他因為擔(dān)心君菡,而沒能顧全鴻臚賓館。
暗處的羅燁想著,此時就算李君晟和藤原對決,他也不能出手幫忙,頂多看看李君晟的傷口到底會不會復(fù)發(fā),以便隨時救人。他是不會在李君晟清醒的時候出手的,所以若是今日他要出手,定然是在李君晟受重傷的情況下,也既李君晟輸了的情況下。雖然羅燁知道,在李君晟身邊,其實還有一個影子一直在保護(hù)著他,只是那人也像他保護(hù)君菡一樣,是絕不露面的。
遠(yuǎn)處的李君晟和藤原俊乂打斗得萬分激烈。李君晟一劍當(dāng)兩招,他完全靠速度。藤原的速度則來自他的忍術(shù)。
空中雪花狂亂飛舞,四周的樹如魔影搖動。大雪飄飄颯颯,時而壓得周圍樹枝斷裂。
遠(yuǎn)處的荒郊,因為積雪太厚,一堆堆從樹上崩落,砸在地面轟然作響。躲在樹間的鳥雀,時時被激烈的劍招驚落,時時又被崩塌的雪驚飛。
許久之后,周圍似乎已經(jīng)沒有什么活物聲。
羅燁分析著兩人的打斗,只要李君晟的心臟不出問題,撐過藤原的忍術(shù),就絕對是勝利的。藤原一手刀一手劍,雖然此時速度如此之快,可他相當(dāng)于一個人在當(dāng)兩個人用,左膀右臂消耗的體力都來自他的身體。一個人身手再怎么了得,也得依據(jù)身體的允許才行。在這種激烈的打斗之下,只要李君晟保持這樣的狀態(tài),就不會輸。
羅燁清楚的知道,雖然李君晟在藤原抽出刀之后就進(jìn)入防守的狀態(tài),不過能將速度如此之快的藤原守住,實在非頂級高手不可為。羅燁心頭極其佩服著,這也是他這么多年不愿走出來,不愿和李君晟站在對立面上的原因之一。雖然,他知道更多是因為李君菡。
羅燁看著遠(yuǎn)處的打斗,又看著周圍的動靜,他才發(fā)現(xiàn),周圍暗暗潛伏的殺手。羅燁如幻影一般靠近那些人,都是東瀛的劍客。白雪的大地他們都身著白袍,決斗中的兩位頂級高手也無暇顧及周圍。他們的目光全然在對方的招式上,不容絲毫分神。
羅燁悄悄在東瀛殺手的上風(fēng)頭的空中放了毒藥。那些人即便用忍術(shù),卻難逃他手中的毒藥,畢竟這毒藥是從羅燦那得來的。羅燦手中的毒藥,通常只會配一種,而且從來不配解藥。因為羅燦用毒就是為了殺人,而不是救人。
就在羅燁確定這群潛伏的殺手都中毒之后,忽而發(fā)現(xiàn)對面一個人,正欲對對決的二人下手,可她的目標(biāo)是誰呢?
李君晟和藤原兩人打了半個時辰,都到了極限。兩個人的巔峰對決,讓他們根本分不出絲毫的精神來注意周圍的動靜。
忽然,在羅燁對面林中的那個人放出了數(shù)枚暗器,向打斗激烈的二人飛過來。李君晟因一手持劍抵擋,另一手接住了飛向自己的所有暗標(biāo)。
藤原卻因為兩手不閑,一枚暗刃插向他的胳膊,另一枚暗刃在即將沒入他胸口的時候,李君晟迅速揮劍擋住。
激烈的打斗戛然而止,藤原受傷,忍術(shù)被破,他整個身體是一陣無法抵擋的疲倦向他襲來,如中箭的鳥墜落地面,地面的雪被強大的氣流掃來一個圓圈。所幸藤原一手撐地,人沒有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