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出師不利
長安街雖還未開市,因多了走親訪友的人,所以一些客流聚散多的地方,商貨鋪?zhàn)佣疾辉垺?p> 長安城人口眾多。長安城的規(guī)模是在根據(jù)唐代的規(guī)制建造的,但樓層的高度上,卻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唐代。
歷朝歷代,超過五層的高樓,便已經(jīng)稱得上大廈了,但在長安,高樓鱗次櫛比,許多商鋪基本都是五層的建制。其他七層九層的也有許多,但長安城最高處,還是太極宮中的太極殿。
太極宮的地基都比長安百姓的地基高出幾丈,因而別處的建筑,就算如大雁塔高有九層,也都不及長安的太極殿的高度。
成立十七年的天朝,其富庶程度確實(shí)遠(yuǎn)超往年任何一個太平盛世所積累的財富。這其中,便有睿王很大的功勞。睿王不僅有富可敵國的財富,當(dāng)年資助十萬兵馬糧草給皇上乘勝追擊,這長安城的建造,也有三分之一的資金是來自睿王。
李君晟的家族原本也是荊楚望族,若是往上尋源,或許還能追溯到與唐王朝的瓜葛。
正月初二,是長安城最具生活氣息的一天。這里的生活氣息,不是平時那種天子腳下的威嚴(yán)和自負(fù),也不是自矜富貴而高人一等,而是小老百姓們實(shí)實(shí)在在的過日子。店鋪開張與否,大家也不甚在意。一年到頭累的鞍前馬后,這時他們極其樂意犒賞自己。
這樣的景況,和平時摩肩接踵的長安,總是有些不同的。那些衣著鮮亮的巨賈商人也不耽于斗富,高頭大馬的儒林士子彬彬有禮,窈窕婀娜的麗姝佳人意態(tài)閑雅,流蘇婉轉(zhuǎn)的王公子孫謙謙君子。人來人往,車如流水,轎馬穿梭。少了平時的吆喝、爭吵、拉架。大家似乎有種約定俗成,新年伊始行善積德,不管舉頭三尺是否有神明,那些平時驕橫的達(dá)官貴人,在這年初的幾日,也格外收斂。
長安城一片和樂。大家愿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讓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平安祥和。
長安城的富麗堂皇,其實(shí)不在皇宮?;蕦m的存在只是代表威嚴(yán)與莊肅。因?yàn)榛噬咸岢?jié)儉,宮中的一應(yīng)用度裝飾均就簡。所以整個宮中,除了太極殿的龍椅和龍椅后的金屏風(fēng)以及殿內(nèi)的匾額,在宮里幾乎看不到特別金碧輝煌的所在。
宮中最為奢華的大同殿,也并不是滿屋金銀,而是裝幀細(xì)膩,工巧已極,非皇宮不可見如此手藝。跟皇宮其他的宮殿比起來,大同殿確實(shí)是最奢華的。
皇上提倡節(jié)儉在天朝頗有影響,影響歸影響,那些斗富逞財?shù)拇笥腥嗽凇H舴侨绱?,長安也不叫天下第一城了。
富商巨賈腰纏萬貫,達(dá)官貴人輕裘擁爐,才子佳人情意纏綿,游俠豪士推杯換盞,這樣的長安,注定不是等閑之地。
天下之富,首推長安;長安之富,首推朱雀街;朱雀街之富,首推悅仙樓和怡景樓。
悅仙樓是一座酒樓,主樓高七層,位于朱雀街東。
怡景樓則是一座客棧,與悅仙樓隔朱雀街而立,一樣是七層。
這兩家店鋪曾有不少官司,后來是睿王殿下出面解決了紛爭,此后再也沒有出個瓜葛。有人曾傳謠,悅仙樓和怡景樓兩家店鋪的主子是同一人,便是睿王。但終究只是傳聞,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實(shí)證。
此時悅仙樓中,一位衣衫華麗的偏偏公子正躺在貴妃榻上,一旁有人在打扇,有人在焚香,有人在煮茶,有人在彈琴,有人在淺唱。
榻上慵懶的公子微微閉著眼睛,道:“長安的事可都準(zhǔn)備好了?”
周圍的十個姿色秀美的女子頓時聚過來列成兩隊(duì),嬌聲道:“準(zhǔn)備好了?!?p> “那就動身吧!”男子撩起身上覆蓋著的紫貂褥,徐徐站起來,他道:“我東樓公子也是時候在這個天下爭一席之地了。”
左右兩個女子端著灑滿玫瑰花的金盆和痰盂過來,其后跟著兩個端著痰盂的仕女,左邊是兩個提著一件鑲滿珠玉寶石的中衣仕女,其后又有兩個侍女提著掛滿珠絡(luò)的紅色牡丹紋大袖衫端立,最后兩個仕女提著一件立領(lǐng)披風(fēng),披風(fēng)上是牡丹花紋?;y輪廓全是用月光石鑲嵌。
前兩個仕女伺候東樓公子洗漱完畢,準(zhǔn)備衣衫的仕女便上前伺候更衣,穿好了大袖衫,便是兩個準(zhǔn)備妝奩的仕女上前梳頭。
戴好冠冕,簪好玉簪,便是兩個提著立領(lǐng)披風(fēng)的仕女上前。
最后又有兩個女子抬著一面八尺多高的琉璃鏡過來立在榻前,方才梳洗的四個侍女又在東樓的腰間掛了玉佩、裝好香巾、繡帕的香囊、扇袋等物,方才更衣的幾個侍女又在東樓手上戴了幾個樣式各異的戒指。
冠戴完畢,東樓站在鏡前,一手輕撫自己的眼尾,笑容妖冶,動作嫵媚。他徐徐抬手,方才提中衣的一個女子已經(jīng)將一把花瓣折扇遞在東樓手上。
至此,東樓公子的更衣梳洗方才妥善。
東樓公子輕聲道:“該去長安找個地方吃早餐了?!?p> “是!”十個侍女齊聲道。
東樓從悅仙樓二樓下來,十個侍女跟在身后,樓下堂中,已經(jīng)立好了十個容顏清秀的小廝。這些小廝年紀(jì)多在二十上下,起穿戴一例是雍容華貴。
十個侍女與十個小廝站立成兩排,給東樓讓了一個道出來。
東樓走過,兩旁站立之人便以花瓣相迎,一直走到酒樓外,一頂八抬的敞篷轎輦早已準(zhǔn)備就緒。轎輦有座無頂,四周矮矮的圍欄上都綴滿花鈴。一步一搖曳,聲音悠揚(yáng)悅耳。
東樓上前,一個引道的小廝躬身伏下,東樓踩著小廝的背上了八抬大轎。左右侍女和男子解笙簫伴奏,花瓣招引,往長安街上去了。
簫聲琵琶聲笛聲大阮聲此起彼伏,花瓣在空中飛舞,輦中之人輕搖花扇,那姿色氣度,著實(shí)驚為天人。
這陣仗自然是吸引了無數(shù)人圍觀的,開始吹彈的時候,別人還以為哪家的有什么喜事呢,可一想是大年初二,能有什么喜事?就算是喪事,也要等幾天。
幾經(jīng)揣測還不如親自過來觀看,這樣一傳,寬闊的長安街登時擠滿了人。
長安街極為寬廣,長安人也都見過世面。但總有些場面,還是讓大家不能淡然視之。若是別人看了的熱鬧是自己沒看過的,在談天說地中氣勢都會矮一截。誰愿意輸這個陣仗。還有一些來長安走親訪友的人,確實(shí)沒見過這樣的熱鬧,也是要來看一看的。除了這些人,自然還有一些彈丸俠客之類的江湖游人了。
待東樓的轎輦走到長安城的中心地帶,四通八達(dá)已聚集滿了人,開始紛紛吆喝起來:“陶朱之富,坡白之才,潘宋之貌,孟嘗之豪,關(guān)圣之義,孔孟之仁,坐擁三千,風(fēng)行天下,絕代東樓?!?p> 旁邊又有人驚嘆:“原來這就是風(fēng)行天下的絕代東樓??!”
很多人很想問東樓是誰,但有損自己見多識廣英明睿智的事,他們還是自覺的默默打聽。但凡聽了個三成,便能圓個五成出來。這是長安人固有的本領(lǐng)。
在長安城的最中央,東樓的轎輦停住,他喂喂你抬手,左右的那些侍女和男子們便開始紛紛撒錢起來。
開始大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反應(yīng)過來的人又不好意思,直到一個人喊:“是金子……”
所有人便爭前恐后地趴在地上撿起來,有的人被踩了手,有的人被踢了頭,有的人被頂?shù)脰|倒西歪,過年的新衣裳都踩得七零八落,但大家毫無怨言,搶奪得十分激烈。長安人不愿意自己比人少了見識一樣,更不愿意自己比別人少了金銀財寶。何況是這種天降橫財呢。
轎輦上的東樓道:“也該散了,本公子要去吃早餐了?!?p> 東樓話方說畢,忽然兩個白影一前一后從朱雀門處飛過來,速度之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白影移動迅速,從一個大白點(diǎn)變成了白團(tuán),又從白團(tuán)變成了人影,一霎間飛掠過來,還沒等東樓思忖完,兩個白一人已經(jīng)一前一后地從東樓的頭頂飛過。
東樓方才風(fēng)華絕代的臉,此時已全黑。他那鑲滿月光石的冠冕,被飛過的兩個白衣人借力,早已歪到一邊。
等大家的目光從遠(yuǎn)去的白影落回東樓身上時,才發(fā)現(xiàn)東樓的冠飾被踩掉了。
一旁一個略微有見識的人喃喃道:“但憑那冠子,就價值連城了吧?”
又一個人道:“那可是玉晶石啊。”
意欲在長安城一鳴驚人的東樓公子精心準(zhǔn)備的出場,竟然被兩個來歷不明的人給打亂,東樓心內(nèi)怒火萬丈。他此時哪里有什么閑心吃早飯,只喝道:“誰能提供方才那兩個白衣人的線索,本公子賞金百兩?!?p> 大家一聽“賞金百兩”這幾個字,眼睛登時放光。因?yàn)樘峁┚€索,大家可以提供的就很多了,這金子不就是白拿么?
饒是憤怒異常,東樓還是壓抑著,因?yàn)榉讲拍莾扇说纳硎郑退阕烦鋈?,也追不上。因?yàn)榉讲疟徊鹊臅r候他都沒反應(yīng)過來。冠飾歪斜在一旁,東樓自己是不屑在這種場合整理的,他微微抬手,示意大家回悅仙樓。
東樓本來是炫耀而來,他的目的就是在長安一戰(zhàn)成名。不想今日出師不利。他在心里發(fā)誓,一定要將方才那兩個人碎尸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