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患過后,鎮(zhèn)上居民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清理狼尸。
在小鎮(zhèn)軍民的眼里,狼患既是禍事,也是好事。通過打殺狼群,販賣狼皮狼牙等物品,他們能獲得不少額外收入。禍福相依,說的就是這個理。
黑袍小童出門瞥了眼鎮(zhèn)外,就返回屋子,抱著金黃葫蘆,呼呼大睡起來。好像外面的生死傷亡,與他無關一樣。
林通久此刻正幫著鎮(zhèn)民打掃狼尸。
按照衛(wèi)錦心的安排,這些狼尸會在處理完后盡快送到斷劍城去售賣。那些年輕人,更是不顧傷勢,加入了浩浩蕩蕩的掃尸運動。
林通久后腿被一只妖狼咬了一下,因此只能坐在鎮(zhèn)口幫著五六個鎮(zhèn)民扒拉狼皮。
一個小男孩顛仆撲地跑來,遞給林通久一只鐵皮罐子,聲音清脆,“大哥哥,這兒有水,你喝!”
少年放下紅柄匕首,雙手接過鐵皮罐子,打量著皮膚黝黑的小家伙,微微一笑,“謝謝啦!”
不遠處,一個圓臉姑娘正定定看著林通久這邊。
看見少年仰頭咕嚕咕嚕喝水的樣子,圓臉姑娘笑瞇了眼。
等少年喝完水,小男孩興沖沖地跑向圓臉姑娘,嘴里叫道:“姐姐,姐姐,你快看,大哥哥喝啦!”
林通久看了眼立在遠處的姑娘。姑娘面如夏花,眼若春雪。
那個姑娘對少年笑了笑,往回走去,拉著蹦蹦跳跳的小男孩,點著孩子腦袋,滿心寵愛,“知道啦,知道啦,姐姐回去給你做餅吃,行了吧?”
布衣少年看著兩人遠去,微微動容,心神陣陣悸動。
身邊一個漢子瞥了眼少年,又看了眼少年身后整齊完整的三張狼皮,不禁面露贊揚,對少年伸出大拇指,“小伙子技術不賴啊,以后不愁沒媳婦兒!”
說完,漢子哈哈大笑。
林通久沒有回答,只是嘴角翹著,提起匕首繼續(xù)干活。
這天晚上,林通久返回了翠娘家里。
黑袍小童正乖乖地坐在翠娘邊上發(fā)呆。衛(wèi)錦心坐在翠娘對面。
四人打過招呼,開始吃晚飯。
衛(wèi)錦心率先說話,臉色微紅,“翠娘啊,俺明天就得帶著大家伙把狼尸帶去城里處理了。那個,你能不能給俺弄雙草鞋?放心,俺不會白讓你弄!一定給你的狼皮賣個好價錢!”
翠娘癟了癟嘴,不耐煩道,“老娘以前給你做你不要,現(xiàn)在來要?沒門兒!”
中年漢子吃了癟,還想說話,又閉了口,埋下頭只管扒菜飯。
黑袍小童低著頭偷笑。翠娘悶聲不語,直接賞了他一個板栗,哐當響。
黑袍小童一臉悲憤,學著中年漢子的語氣,滿臉無辜,“俺又咋了?你再打俺信不信俺就離家出走了?!”
林通久嗆了一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翠娘狠狠地剮了一眼黑袍小童。
衛(wèi)錦心則被逗得哈哈大笑,眼眶都要笑出淚來了!
第二天清晨,中年漢子就帶著隊伍和一幫年輕人,押著狼皮狼牙等物品,向著斷劍城趕去。臨走前,衛(wèi)錦心還不忘來看看林通久兩人一眼。
林通久昨晚告訴漢子,今天估計就得走了。
下午申時左右,林通久就帶著黑袍小童告別翠娘,離開了小鎮(zhèn)。
兩人走后不久,一個留守小鎮(zhèn)的士兵臉色不自然,緩緩來到翠娘家,交給了翠娘一封信,隨后匆匆離去。
信是衛(wèi)錦心寫的,翠娘放下正在編的草鞋,打開信。
信上只說到,漢子要回老家娶媳婦了,賣完狼皮就回老家,不回茶蘭鎮(zhèn)了。信上還說,一個月前漢子升了官,入了大宋虎師,娶完親或許就不會再回來了?!?p> 翠娘讀完,揉了揉眼睛,暫時忘了自己腿上的草鞋,也暫時忘了自己……
林通久兩人走在山路里。
黑袍小童突然回頭望了小鎮(zhèn)一眼,然后咳了咳嗓子,對著林通久擠眉弄眼,“嘖嘖嘖,小師兄,翠娘房門掛著的白虎皮可不簡單吶!你不知道吧?翠娘親口對我說的!衛(wèi)錦心那個大高個,從那白狼口下救下了翠娘。哎呦喂,遇上這么個憨憨,也是可憐咋翠娘啰!”
黑袍小童走在林通久身后,舉著葫蘆,身體擺來擺去。
走在前面的林通久苦澀一笑,閉眼而行,“那你知不知道?衛(wèi)大哥有一個很好很好的娃娃親。嗯,那個娃娃親等了他五年!”
黑袍小童嘀嘀咕咕,不再說話。
……
大宋北方的靜寧國內。
一支人數(shù)十萬的大宋虎師駐扎在靜寧國一座小城十里之外。
大軍帥帳之內。
坐于主位的曹冰舉起酒杯,眼睛掃向兩邊客座上的各個都虞候,暢快大笑,“上個月曹某許諾諸位:攻下宜陽國之日,就是大開接風宴之時。今日各位就好吃好喝,盡情享受軍中樂舞。”
說完,曹冰將杯中茶水一飲而盡。眾將士也一口飲盡杯中茶水。
身為大宋征察使的曹冰瞥了眼左位的宋將軍,微微一笑,“宋將軍可再別提飲酒一事,小心丞相聽到折而復返,又要降罪宋將軍啰?!?p> 被叫宋將軍的老將假裝咳嗽一聲,吹胡子瞪眼,“老夫都這把年紀了,丞相會為難我?”眾人聞言哈哈大笑。
楊含諫坐在末座,眼睛疼愛地看著身邊女子。
女子一頭青發(fā)束腰,此時正細看著一把三寸小劍。小劍名為簪花,仙兵品質。楊含諫從皇帝那里索要過來的。
名為楊青的女子將小劍重新插上發(fā)髻,看向大宋皇子,“哥,你說你父皇會接受我嗎?”
大宋皇子笑呵呵地拍著胸脯,“怎么?連你老哥也不信了?父皇不接受你又哪里會給我一把仙兵?再說了,我的妹妹,還不是我說了算?!”
青發(fā)女子聞言露出一排晶瑩貝齒,嘻嘻而笑。
位于主座的曹冰給自己倒了杯茶,看向楊含諫的方向,爽朗笑道,“聽聞楊虞候最近收了個結拜妹妹,可否讓其為大家獻上一舞?”
其他將士聞言,紛紛附和主帥。大帳內響起一連片掌聲。
楊含諫眼神掃過眾人的笑臉,微微猶豫,看了眼楊青。
青發(fā)女子笑眼盈盈,抱著哥哥的手臂微微晃蕩,“哥,青兒還沒給你露過一手吧?這次你可要看好啦!”
說罷青發(fā)女子立起身,走向大帳中央,對著四周行了一禮。大帳之內,頓時掌聲爆響。
楊青微微揚起嘴角,開始行舞。
大帳之內,清茶香氣四溢。
眾人只看見女子身如飛雪,大袖飛揚,時而膝如流水,時而腰如明月。
眾人正要贊嘆女子身姿嫵媚之時,女子卻身形豎立,順勢從青發(fā)之間抽出一支劍簪。女子一聲輕喝,劍簪就化為三尺青鋒,瑟瑟發(fā)寒。
眾人驚呼一聲,紛紛站立而起。
只見女子劍如風走,身如云行,飄飄然如若仙人降臨。
楊青手中青鋒劍氣,化作游龍,直接撕裂了大帳頂部。
隨后,女子突然停下身形,揚起頭,劍尖點地,蛾眉掃向四座。
最后,楊青看向主座的曹冰,傲然而笑,“我楊青手有一劍,可撼敵城!”
青發(fā)女子說完沖天而起,面向茫茫北漠之中的靜寧國,一劍橫掃而去。
劍氣未至,風沙呼嘯!靜寧國這座城池早已啟動護城大陣。劍氣撞在大陣之上,直接導致滿城動蕩。
大帳之內,所有將士連同曹冰一起,肅然而立,雙手拱立茶杯,仰頭一飲而盡。
大宋皇子坐在原地,看著天空上的豆大虛影,心情大好!
大宋虎師此時已完全攻陷了宜陽國。臨近的靜寧國和安慶國也早已危在旦夕。
靜寧國皇城之內,靜寧皇帝此時正在接見一位北燕使者。
使者對靜寧皇帝點了點頭,“陛下,只要靜寧國抗爭到底,大燕可以為貴國提供足夠的財力支撐?!?p> 靜寧皇帝微微沉思,看向中年使者,“朕的軍隊實力弱小,燕國能否派一支安寧鐵騎前來訓練本國將士?”
北燕使者看向一臉愁容的靜寧皇帝,微笑頷首道,“陛下的想法合乎情理,外臣會盡快上報我朝批準,請陛下稍等些時日。宜陽國被滅,大燕軍隊前來支援的難度加大了很多?!?p> 靜寧皇帝尨眉不展,“宜陽國是這北漠六國中實力最強的一國,如今卻被宋軍只花了一年時間就輕易滅掉。北漠人命草芥,危在旦夕矣。難不成真要朕像那西涼皇帝一樣,俯首系頸,貶為奴隸嗎?!”
沒過多久,一個侍衛(wèi)急匆匆前來報道,“陛下陛下,城外來了一個白袍劍仙,說要見你!”
靜寧皇帝兩人俱是一驚。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靜寧皇帝就看見一個白袍男子閑庭信步地走了進來,如入無人之境。
靜寧皇帝見到來人,臉色震驚,微微猶豫,行了一禮,“靜寧國皇帝趙興卓,見過大宋丞相。”
那位北燕使者自知不妙,正想遁走,卻直接被一股清風拂過脖頸,瞬間倒地死去。
白袍男子自顧自點頭,“嗯,我來和陛下商量歸降一事。靜寧趙氏若能主動棄國,大宋可以答應將趙氏帝脈劃入農籍,全部免去死罪。”
靜寧皇帝頭皮發(fā)麻,喉嚨干燥,直直看著白袍男子,嘴唇顫抖,“請問丞相如何確定我靜寧帝祚必滅無疑?”
郭廉站在皇帝面前,舉手行禮,語氣平淡,“陛下想必知道何為大勢。廉之所為,不過是想讓天下少些無辜而死之人罷了。如若陛下不在意國人生死,大可當廉今日沒有來過?!?p> 大宋丞相雙手負后,看著靜寧皇帝在原地來回走動。
丞相郭廉微微一笑,“我可以給陛下三個時辰時間。陛下不妨在這三個時辰看看靜寧國的京城再作決定?!?p> 靜寧皇帝凝視了白袍男子一會兒,皺眉行禮,“如丞相所愿。”
隨后,大宋丞相陪著靜寧皇帝獨自走出內城,再去向外城,一路無言。
三個時辰之后,兩人重新回到了靜寧皇宮。
大宋丞相飛身獨自離去,留下了茫然恍惚的靜寧皇帝。
一周之后,靜寧國棄國降宋。
靜寧國內不愿投降的勢力,則被宋軍一一鏟平。
隨即,征察使曹冰率領大宋虎師踏平了安慶國。
三個月后,大宋皇帝親下詔書,置長和、宜陽、安慶、靜寧四郡。
連同西涼郡,大宋版圖從此迅猛擴張,一躍成為了云龍洲最大的王朝!
……
林通久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
黑袍小童忿忿不平,一路上喋喋不休,“小師兄,你咋不早告訴我那個姑娘的事?人家都讓自己老弟給你送水了,你就不知道表示表示?更有甚者,你竟然連個名字也沒問!”
少年打著哈哈,“黑心,人家就是送個水而已,你瞎想個啥呢?”
黑袍小童蹦地三尺,瞪眼大叫道,“林通久!你敢說你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少年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有啊!我就感覺那姐弟倆兒挺好的啊?!?p> 黑袍小童翻了個白眼,取下金黃葫蘆,悶口悶口地喝著酒,不再說話。
少年嘿嘿一笑,沐浴陽光,緩緩而行。
兩人最終來到了一處名為廣靈山的地方。
林通久從輿圖上得知,山上有一個門派,名叫金陽幫。
沒過多久,一支大宋軍隊從兩人身邊走過。軍隊整齊有序,嚴密護衛(wèi)著中間的一頂朱紅轎子。一個騎著棗紅大馬的將士冷冷掃了兩人一眼,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怪異,就不再理會。
林通久帶著黑袍小童,盡量遠遠地走在軍隊后面。
沒過一會兒,兩人就到了金陽幫的地盤,又恰好被兩個巡山的弟子發(fā)現(xiàn)。一番交流,兩人才得知,過兩日,金陽幫幫主會招收弟子。屆時會有弟子比賽。
黑袍小童聞言扯了扯林通久衣袖,擠眉弄眼,“去啊!小師兄。這可是你參觀學習的好機會!走走走!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林通久斟酌了片刻,看向兩人,“貴幫可否方便?”
其中一個女弟子環(huán)抱長劍,打量著豐神俊朗,身穿布衣的少年,點了點頭,“我們幫主一向好客。公子如若方便,我們金陽幫還是很歡迎你們的?!?p> 少年看了黑袍小童幾眼,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私下里,黑袍小童答應少年,將修為壓制在洗禮境界。
金陽幫屬于名副其實的下三流門派,若不是和云霧山的天罡宗有些許香火關系,估計早就被其他一、二流勢力吞并了。
金陽幫幫主名叫吳豪,洗禮境修為。
四人沿著山路很快到了門派。
兩個巡邏弟子心情愉悅,邊走邊給兩人介紹自家?guī)团汕闆r。
據(jù)兩人所說,金陽幫實力雖弱,口碑卻不差。加上幫主吳豪為人熱情好客,喜好結交好友,金陽幫在方圓百里,也還是小有名氣。
此次比賽,幫主吳豪更是邀請了很多山下家族前來參觀,為的就是擴大影響,吸引優(yōu)秀苗子。
剛才林通久兩人遇見的大宋軍隊,實則也是來參觀幫主招選弟子。
最后,林通久兩人被集中安排在了客人居住區(qū)。
黑袍小童一個蹦跳,啪地躺在床上,記起一句狗屁不通的話:晨昏醒酒夜來風,我有無奈不可言。
小童仰面向天,扯著喉嚨,“江湖路遠,兒女情長,真?zhèn)€叫人難以遺忘呦喔!”
少年則關上房門,取下匕首,只管繼續(xù)修煉劍脈。
少年此時心中,只覺得江湖雖大,一劍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