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妹“寒暄”
按村民們的說法就是，東頭張家可能是犯了流年煞。
怪事一件接一件不說，這不，昨天，村西頭忽然又爆出一則關(guān)于東頭張家的流言。
死死地將秀才陳小飛和東頭張家連在了一起。
陳小蓮憋了一天，還是在第二天，流言最猛烈的關(guān)頭，登了東頭張家的門。
鬼知道她鼓了多大的勇氣走這一遭。
陳小蓮明是打著來看看好姐妹的幌來的，而陳小飛則是來看被打的張俊七。
李老大夫回去就跟他們說了，張俊七被打的就剩半條命。
張俊七曾經(jīng)在山上救過陳小飛。
他如今成了秀才，與張俊七這樣的普通人自不會再有什么交集，但于情于理該來看看，就當(dāng)是為了了當(dāng)初的恩情。
這種關(guān)頭，誰也不會腦袋瓦特了敢說陳小飛的不是。
西頭的一些適齡小姑娘，一聽說陳小飛竟然要去看望東頭的張俊七，都麻溜地放下手里的活跟在后面。
哪里想的起死去的連氏，混子的張俊飛，不吉的張俊梅和撞客的張俊七。
她們眼里只有陳小飛。
尤其是一些年紀(jì)在豆蔻的小姑娘。
看陳小飛的眼神恨不能將陳小飛渾身上下刺成刺猬。
跟的最緊的非張里正家的女兒張俏云莫屬。
她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長得白里透紅，一頭亮而黑的頭發(fā)隨風(fēng)而動，發(fā)髻處還簪著時下最流行的粉色頭花。
因跟陳小飛太緊，不時有幾縷發(fā)絲飛到陳小飛的身上，樂的張俏云紅霞滿頰。
當(dāng)真是一個女孩兒含苞待放的最好時候。
與其同行的其他女孩兒相比，張俏云就像是大戶人家的漂亮丫鬟，而其他人則連做粗活的四等丫鬟都不如。
張俊梅熱情地將陳小蓮和陳小飛迎了進(jìn)來。
其他人卻是猛然間回過神，個個臉色發(fā)白地止住了腳步。
東頭張家這門登不得。
只有張俏云，依然不舍地盯著陳小飛的后背，只盼望陳小飛能回頭看她一眼。
被看望的對象張俊七已經(jīng)能下地了，便在院子里來回走走。
正好對上院子外面張俏云那張滿是愛心和星星的俏臉。
張俏云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轉(zhuǎn)眼便看到扶著墻的張俊七。
張俊七臉色蒼白，頭發(fā)散亂不堪，棉衣破舊，棉鞋破洞，整個人還弓著身子。
張俏云忍不住皺了小臉，直接略過張俊七，跟張俊梅問起了好。
“俊梅姐，一直知道你的繡技卓絕，今日，俏云是特意來討教幾分的?！?p> 說完，又將手里剛摘的一束花拿到胸前，“這是個連嬸子的?？∶方悖铱梢赃M(jìn)去給連嬸子上香嗎？”
張俏云手上的花實在來的路上順手摘的，便是為了能進(jìn)東頭張家的門。
連嬸嬸，生前對她很好的。
陳小飛聞言扭頭看了一眼張俏云。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將俊臉扭了回去。
伸手不打笑臉人，雖然張俏云是里正家的女兒，但場面話說的這樣好，來請教繡活還不忘給連氏上香，還不計較自家名聲。
恰巧張根生這會兒不在家，張俊梅禮貌地笑笑把人迎進(jìn)了堂屋。
落座后，給三人都倒了茶水。
茶是夏季時就晾曬好的后山的薄荷葉，不太合現(xiàn)在的季節(jié)，但喝起來涼涼的，分外舒適。
張俏云先去給連氏的牌位磕頭上香，后才落座。
陳小蓮一直想跟張俊梅說話，張俏云一直都目光熠熠地，看起來十分精神，也沒有絲毫要回避的打算。
陳小蓮也不好直接就說，生怕張俏云聽了會不好。
偏這姑娘根本沒有一點眼色，陳小蓮也犯愁。
她本就是不得已才來到這一趟，若不說清了，她怎甘心。
她是斷斷不會再來第二趟的。
張俊梅看出來陳小蓮有顧忌，給張俏云拿了幾副繡樣。
見張俏云果真認(rèn)真看起來。陳小蓮才拉住張俊梅的手輕聲寒暄：“苦了你了，還以為陳大建是個好的。沒成想，也是個靠不住的。”
張俊梅朋友不多，陳小蓮就算一個，此刻聽陳小蓮這么說，心里剛消散的郁氣差點又襲上心頭，好在她已經(jīng)看開了。
“靠不靠的住，也已經(jīng)這樣了，以后過好日子才是重要的。我沒事，你就放心好了。”
不想陳小蓮又提陳大建往日好處。張俊梅不想再聽，畢竟往事重提一次就是一次傷害。
她話鋒一轉(zhuǎn)便問陳小蓮：“你呢？翻年就二十了，還不想成親嗎？小飛如今是秀才，定會有不少人上門提親。你家里也沒有個長輩，你可要擦亮點眼睛，別讓有心人鉆空子?！?p> 一旁跟陳小飛四眼相望的張俊七聽到張俊梅的話輕輕地?fù)u了搖頭。
這個陳小蓮是不是真的對姐姐好她不知道，但姐姐是真的為陳小蓮著想就對了。
不是好朋友，怎么可能說這么掏心窩子的話。
陳小蓮不是個沒城府的，相反，一定是個厲害的。
獨自帶大弟弟，靠著一手不亞于張俊梅的繡功，將弟弟陳小飛養(yǎng)成了秀才，又豈是個簡單的？
陳小蓮也詫異地看向張俊梅，她沒想到，張俊梅竟會和她說這些話。
她年少起就見慣了人情冷暖，所以才能堅定地將弟弟養(yǎng)大。
更能清楚地分辨好壞虛偽。此時竟為了剛才并不真心安慰張俊梅而愧疚。
也是她想左了，聽風(fēng)就是雨。
昨日，不知是誰說，東頭張家老大張俊大快要從桐城回來了，張俊大的女兒翻年就十三了，和弟弟陳小飛乃是天作之合。
她一時氣憤不已，所以才……
但她到底是個玲瓏的，愧疚過后便恢復(fù)如常道：“也就是你，知道我這些年來的苦楚，你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淺的，不會給人騙了?！?p> 張俊梅笑了，“知道你是個什么性子，只是你和小飛二人單薄，我實在是擔(dān)心。不過，我也一直等著給你添妝呢！”
陳小蓮聽后笑著罵張俊梅凈盼著她嫁出去。一時間氣氛倒不失和氣。
陳小蓮能和張俊梅有說不完的話頭，陳小飛可就沒那么多話能跟張俊七說的。
今天他確實有來看望張俊七的意思，但是真的坐下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根本不知道和張俊七說什么。
拋開東頭張家的閑言碎語不談，只一直面對張俊七那滿頭炸著的像是刺猬一般的頭發(fā)，他內(nèi)心竟涌起了一股嫌惡和看不起。
這樣的情緒是不該輕易在他身上出現(xiàn)的。
老師說過，他文采斐然，長相俊美，又懂得變通。
未來絕對不可限量。情緒更是不能隨便泄漏。
但張俊七這一副叫花子的樣子實在讓他忍不住。
從小一起長大的，張俊七為何就是沒有一點長進(jìn)？
關(guān)鍵的是東頭張家竟然有和他結(jié)親的心思。
簡直不知所謂！
他知道他們想什么，但他和東頭張家人是兩條路上的人，不合適。
連帶著對有著救命之恩的張俊七，他也沒有了往常的耐心。干脆別過頭一聲不吭。
就連眼前姐姐前些時候十分矚意的張俏云，他都覺得配不上自己。別說東頭張家這種家庭出來的姑娘了。
張俊七自然也知道陳小飛在想什么。